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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预审官满心要防卫探长的指责，当他听到敲门声以后，又故意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事实上，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梅格雷并没有显出傲慢的神情，既没以胜利者自居，也没有任何讥讽嘲笑的意思。他的面容很坦率、明朗，就象平日完成了一件旷日持久、而又困难重重的任务一样。

&ldo;允许吸烟吗？……谢谢……您这儿可够冷的了……&rdo;说到这儿，梅格雷不以为然地看了暖气一眼。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他撤掉了暖气，换上的是一个老式的炉子。

&ldo;总算办成了：……象我在电话里跟您说的那样，他已经认了罪了。我想您今后处理这个案件，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他象个豪爽的赌徒，既已认输，就不会……&rdo;

探长事先在几张纸头上准备了提纲，可能是为了写案情报告用，可是现在他弄乱了，于是叹口气，干脆把纸头又塞回口袋里。

&ldo;本案的特殊性在于……&rdo;梅格雷开始汇报说。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太有点咬文嚼字了。他站起身来，倒背双手，一边踱步，一边说下去：

&ldo;这是一起错案，从一开始就错了！这就是全部症结所在！这话还不是我说的，而是凶手自己供诉的！但是他说的时候，并没意识到这话的意义和影响。

&ldo;逮捕约瑟夫?厄尔丹以后，使我感到惊疑的是，没法给罪行划类。&ldo;他和受害者素不相识，又没偷走任何东西；他既不是虐待狂，也没精神失常……

&ldo;我想重新进行侦查，后来我发现越来越多的罪证材料一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我坚信，这是伪造罪证，并且不是偶然搞出来的，而是精心地甚至是科学地策划出来的！它使警方迷失方向，让司法部门经历了一场可伯的风险：

&ldo;而真正的凶手怎么样呢？荒唐的是，凶手本人导演了这一切！

&ldo;您跟我一样，咱们对各式各样的犯罪心理都有了解。唉，但是咱们用，不论谁，都猜不透拉德克的犯罪心理。八天来，我跟他朝夕在一起，整日观察他，试图钻到他的内心深处。而八天来，我走进他布下的层层迷阵，宛如堕入五里雾中。他的心理和精神状态超出了我们对刑事犯罪的一切分类。因而要不是他莫明其妙地自投罗网，他将永远逍遥法外。

&ldo;在混乱思想的支配下，他自己给我们提供了侦查所必需的罪证。尽管他感到这样做要断送自己，但终于还是这样作了。

&ldo;我是否可以说，现在他感到这样做比用别的办法，在心理上更轻松些呢？&rdo;

梅格雷并没提高嗓音，但是激昂慷慨的言辞却赋予他的语言以奇特的力量。检察院的走廊里，回响着来来去去的脚步声，时而传来看门人喊人名字的声音。或者宪兵们皮靴咔咔的踏地声。

梅格雷继续说下去：

&ldo;一个没有任何目的、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的人！您别以为这是说着玩儿的，确实如此。别急，您会看见他的。我想他不会说很多话，甚至会拒绝回答您的问题，因为他跟我表示，他只有一个愿望：让他安静……

&ldo;您将得到有关的案情报告，看了这个就足够了……

&ldo;拉德克的母亲曾经在捷克斯洛伐克一个小城市里做女佣。他家在郊区，家里的房子简陋得跟兵营所差无几……拉德克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他之所以能念书，全赖奖学金和慈善事业的周济。

&ldo;我可以断定，他童年时代的生活是很困苦的。他从那时就开始仇恨这个世界，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只占极低下的地位。也是在孩提时代，他相信自己是有天才的。想凭借自己的智慧成为显赫而又富有的人物。这样的一种幻梦后来驱使他来到巴黎。而他面对的现实是：六十五岁高龄的母亲纵然患有脊髓病，但为了寄钱给他，只好忍着疾病的拆磨，仍旧给人作女佣。

&ldo;他的骄傲达到了极端狂妄的程度！这骄傲之中还夹杂着焦躁，因为拉德克是医科大学生，他知道自己得上了和母亲一样的病，只能生活有限的几年了。

&ldo;开始，他如饥似渴地学习，他的才华使教授们吃惊。

&ldo;拉德克对谁都不理不睬。他很穷，但他安于贫困。他经常穿不上袜子，只好光脚穿鞋去上课。他还不只一次，为挣到区区几个小钱，到巴黎菜市场给人卸莱。

&ldo;无奈灾难还是接踵而来：他的母亲突然去世。从此就连一个生丁也没人给他寄了。

&ldo;这一切骤然袭来，没有一点缓冲的余地。倾刻间他的一切幻梦都化为泡影。他本来可以象别的大学生一样，找个工作，可是他并没那么去作。他一直都希望能成为一个天才，现在看来这个心愿是永远不会实现了，他怀疑自己了吗？

&ldo;从此他不再做任何事情，绝对地，什么也不干了！他整天在啤酒店里混日子，有时给几个远亲写信，乞求救济；也到慈善机构领取施舍；厚着脸皮，给毫不相识的捷克同胞写信，要求借钱给他。

&ldo;世界上没人理解他，他也仇恨这个世界！

&ldo;他每时每刻都怀着这颗仇恨的心。在蒙帕纳斯，紧挨着他座位的，都是些衣着讲究，生活幸福，钱财充实的阔佬。邻桌上觥筹交错，摆的是鸡尾酒宴。而拉德克面前却只有一杯加奶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