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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第1页）

燕洵突然轻轻一笑，笑容苦涩，眼神温和如水，却透着刻骨的沧桑，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好像是已经经历了几十年岁月轮转的老人。

&ldo;帝都之行，祸福难料，大哥和三哥都抢着要去，但是因为他们都有官职在身，最后父亲还是选择了我。临走的那一天，他们一直跟在我的车马之后，一直送到了堕马岭、柳河郡、西马凉，最后，就是站在这座别崖坡上，父亲和大哥二姐三哥一起站着，后面跟着大批的燕北战士，天空中飘荡着父亲的黄金狮子旗，我远远的回过头去，还能看到二姐在偷偷的抹眼泪，听到三哥粗着嗓子大喊着让我小心，大哥说帝都比燕北还冷，给我亲手做了一个暖手炉子，我一直用了五年，最后还是在父亲他们噩耗传来的那一天，被真煌城的官员们打碎了。&rdo;

燕洵冷笑一声，语气冷漠：&ldo;别崖坡，别崖坡，果然真的应了这两个字，当日一别，遂成海角天涯。&rdo;

&ldo;先生？&rdo;燕洵转过头来，淡淡轻笑，&ldo;大同派你过来，是怕我会处置西南镇府使的那些官兵吧。&rdo;

乌道崖一愣，没想到燕洵话题一转会说起这件事，他微微一笑，摇头说道：&ldo;没有，少主多心了。&rdo;

&ldo;呵呵，你可真不老实。&rdo;燕洵笑道：&ldo;你一定是奉命来阻止我的，来了之后突然听说带领西南镇府使的人是阿楚，于是就没了这份担心，索性不再说了，以免得罪我，对吧？&rdo;

没等乌道崖回答，燕洵径直说道：&ldo;西南镇府使，我的确存了杀他们之心，当初留他们在帝都，除了想让他们和帝都的武装力量对抗之外，也希望他们被人消灭不再留在世上碍眼。可是阿楚却救了他们，并且万里迢迢的带他们回来，哎，算他们命好吧。&rdo;

乌道崖闻言面色一喜，笑道：&ldo;少主胸怀宽广，仁慈宽厚，能得少主领袖，是燕北之福。&rdo;

&ldo;少跟我来这套虚的，你明知我恨西南镇府使恨的牙根发痒，只是迫于无奈罢了，若是我将阿楚万里迢迢带回来的兵马连锅端了，阿楚会操刀跟我拼命的。&rdo;

想起那个单薄瘦弱但却顽固倔强的小姑娘，乌道崖不由得一笑，干咳两声，缓缓说道：&ldo;这个，以小乔的个性，很有可能。&rdo;

&ldo;可是，如此一来，就没办法跟地底下的燕北亡魂们交代了。&rdo;

这话的语气极轻，好像一阵风一样，可是乌道崖脸上的微笑却顿时冻结，在这句平淡的话里，他仿佛听到了刻骨的痛恨，嗅到了浓烈的血腥之气，乌道崖连忙说道：&ldo;少主，虽然当年西南镇府使有投敌之嫌，但是如今营中老兵大多已不在，而且……&rdo;

&ldo;投身到这样一座军营之中，本身就是对燕北的不忠！&rdo;

年轻的王者面容冷冽，语气铿锵的说道：&ldo;当年西南镇府使阵前倒戈，投靠大夏，使得父亲兵败如山，虽然事后这些人大多死在大同行会的刺杀复仇之中，但是在这样一面臭名昭著的战旗下，还有人愿意应征入伍，本身就是对燕北血统的亵渎，是对燕氏一脉的背叛。&rdo;

冷冽的风突然吹起，头顶的鹰旗在黑夜里猎猎翻飞，年轻的燕洵面容冷然，声音低沉，缓缓说道：&ldo;叛逆是最大的罪行，绝对不可饶恕！也许大夏苛政如虎，也许他们是别无选择，但是我必须让燕北的百姓们知道，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背叛只有死路一条。无论出于什么立场，什么理由，也不会得到老天的宽恕！如果我今天宽恕西南镇府使，那么明天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一百个一千个西南镇府使，那时候的燕北，必当重蹈当日之覆辙，再一次沦入血海之中。现在，既然他们能从那座死牢里逃出来，就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回来之后，派他们去西北边线戍边吧，全部编入前锋营去。&rdo;

乌道崖眉心紧锁，西北边线的前锋营？那里，是燕北对于死刑犯的另一种处斩方式，因为燕北人丁不旺，又常年受到犬戎人的袭扰，是以在燕北犯了大罪的罪犯都被编往敢死队中和犬戎人对抗。没有补给，没有支援，甚至没有武器装备，死亡，在这种时候，似乎已经成了唯一的出路。

&ldo;小乔不会答应的。&rdo;

&ldo;她不会知道的。&rdo;男人斩钉截铁的说道：&ldo;阿楚虽然表面坚强，实际却是个内心善良的人，哪怕对敌人，也从不滥杀。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她卷进来，想必，知情的人，也不会去打扰她。&rdo;

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乌道崖无声的叹息，却终于不再试图挽回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阿精走上前来，半弓着身子，小声的说：&ldo;殿下，该吃药了。&rdo;

燕洵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黑色的药汁自唇角流了下来，男人用白绢拭去，语调低沉的说道：&ldo;乌先生，不要总是想着百姓的拥护和想法，若论民望，十个大夏皇朝也比不上一个大同行会。可是大同行会在西蒙大陆上游荡几百年，仍旧只是一个派系组织不是政权势力。归根到底，大夏之所以能统治红川这块土地，靠的不是民意和选票，而是他们手中的刀。&rdo;

&ldo;属下明白。&rdo;

燕洵嘴角一扬，轻笑道：&ldo;你真的明白吗？&rdo;

乌道崖不想再谈，转移话题问道：&ldo;少主，天快亮了，若是姑娘还不来，我们就要……&rdo;

&ldo;我就要跟你们去柳河郡治伤，你都说了一百遍了。&rdo;燕洵不耐烦的皱起眉头，随即男人转过脸去，看着黑漆漆的驿道，脸上突然升起一道自信的华彩：&ldo;你看着吧，她一定会来的！&rdo;

※※※

正如燕洵所说，此时的西南镇府使，已经离西马凉不到百里，战士们骑在马背上，连夜赶路，一路急行！

三更时分，夜幕越发深沉，大军停驻在白石山脚，为了谨慎，楚乔派出三十名斥候，前往西马凉查探消息联络燕北军。四千多名官兵原地而坐，点起篝火，吃着干粮，静静等候。

前几天一直在下雨，糙地很湿，贺萧拿着一块皮毛毡子走上来，有些局促的递到楚乔面前，呐呐的说：&ldo;姑娘，垫着坐，地上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