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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后来才知道马车后续的我才又一次相信了酸秀才那些年荼毒我的话本子。

如今一无所知的我堪堪在香字号雅间内盘腿入座，一手静放在古琴上，另一手在香炉升腾的烟丝上拂着，我面前隔着一道珠帘、两道纱幔，好像要把我和世间所有人事都隔开，只需一心弹琴。

隔着两道嫣红纱幔，我瞧外面只剩一片朦胧，料外面瞧我应如是。

随意拨弄了两下琴弦，门刚好开了，笑闹起哄的声音充入耳中，我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只看到随着昏黄的灯光一起摇曳在纱幔上的虚影。

那乌压压的虚影中，有一人被众星拱月般簇拥着，那人身形高挑修长，透过纱幔，隐约知道他着的是一身浅色的衣衫，而他的身旁就站着方才看见的那位公子。

许是哪些富贵府中的纨绔公子哥儿们约好来此处嬉戏。

他们一踏进门，姑娘们便涌了上去，投怀送抱的香艳场面我见识过不少，只此时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耽误人家情浓意浓似的尴尬。

直到我发现那位被众星拱月的公子也与大型调情现场隔离，和我陷入了同样的窘境，我这才心里平衡了一些。看那些姑娘们都不敢近他身，似是知道他并不喜。

服侍公子哥儿们坐下后，舞姬们自觉散开成排，舞出青色水袖的那刻，编钟声响起，我将视线从那浅衣公子身上移开，低头拨弦。

&ldo;听这起调，似是解语楼多年前的那首曲子?&rdo;一位蓝袍公子笑道，&ldo;是《离亭燕》啊。&rdo;

门口下马车的那位紫衣公子颔首浅笑，转头看了我这方一眼，&ldo;我听大人说过，这首曲子要弹好并不容易，我看这位姑娘弹得倒是不错。大人觉得如何?&rdo;

想必方才被簇拥入门的那位公子就是他们口中的&ldo;大人&rdo;，我一心两用，留意那位大人的评价。

好半晌，得来一句，&ldo;尚可。&rdo;

&ldo;铮‐‐&rdo;

一根弦断，我已分不清是指尖的弦断，还是我的心弦断，直到痛意传来，原是自己被弹破了手指，那红色的血汩汩冒出来，落了两三滴在素白的弦上，我才知道，是我的心弦和指尖的弦一起断了。

他的声音仿佛在回溯多年前的那一幕，重叠之后才又入我耳中，他微抿茶，轻描淡写地说，&ldo;方才是尚可，如今，是糟糕至极。&rdo;

第5章日久生情，夜久生子

&ldo;方才是尚可，如今，是糟糕至极。&rdo;他按住琴弦，停下被我拨得乱作一团的杂音，沉声道，&ldo;我已按你所说教你弹了一曲，报答了你为我送药的恩情，现在我们互不相欠了。&rdo;

他说&ldo;尚可&rdo;的时候，我的手才刚有模有样地放在琴弦上，他说&ldo;糟糕至极&rdo;的时候，我正式开始弹了三个音。

&ldo;你虽然教了，但我还没有学会。&rdo;我厚着脸凑过去，&ldo;就好比我给了你药，你的手却没有消肿那般。可是你的手已经消肿了，是不是也应该把我教会才作数?&rdo;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想我和小春燕抢鸡蛋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聪明。

他的脸色因我的机智聪慧变得不太好看。

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女人，我只是个不需要讲道理的十岁小孩子，他不把我教会，我就借口天天来、夜夜来，慢慢学着话本子磋磨，和他日久生情，夜久生子…

&ldo;你给我送药的那日只说让我教你，并未说一定要教会。何况我已教了你三天了，你连前奏都学不会……&rdo;他抿着泛白的唇，声音有一丝颤抖。

我料他一想到接下来要和我朝夕相处，就好像在回味一场噩梦。

&ldo;我虽然没有天赋，但还是想要硬凹一下。&rdo;我只好尝试从态度上徐徐打动他，&ldo;你相信我，我是个不愿意轻易放弃的姑娘。&rdo;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我猜测他其实更愿意我是个轻易放弃的姑娘。

好半晌，我看着他，他看着琴，嘴唇逐渐抿得越来越紧。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内心挣扎了很久，是最后大发慈悲才终于对我说，&ldo;今日我乏了，你明日再来。&rdo;

我露出笑容，&ldo;那我明日具体什么时候来?&rdo;

&ldo;寅时。&rdo;他转头，平静地看着我，&ldo;倘若你有心，寅时就来，我会在琴房等你。倘若寅时你没有来，明日就不必来了。&rdo;

我看他今天就是要刁难我胖花。公鸡一般是卯时打鸣，寅时还要在卯时之前，寅时那会儿，公鸡也才刚醒过来而已。

&ldo;那你要等着我，我会来的。&rdo;我笃定地对他说。

他微皱起眉，起身朝床边的柜子走去，拿出柜子里的锦囊‐‐那是我还裤腰带的时候，顺带一起拿给他的。

他将锦囊丢到我的怀里，&ldo;把这个也带走。&rdo;

我举起手想要再递给他，&ldo;这个我洗得很干净，你可以拿来放些小玩意儿。&rdo;

&ldo;不需要。&rdo;他拿出抹布开始擦他的琴，&ldo;而且，里面分明有虫。&rdo;

我微睁大双眼，低头翻开锦囊，果然倒出一粒干瘪的、不会再有光芒的萤火虫。

&ldo;我给你洗裤腰带的那天晚上到处都黑漆漆的，只好借萤火虫的光照明，我把虫子装在这里面，不小心没有倒干净。&rdo;我解释着，见他露出狐疑又不好意思向博学多识的我开口请教的神情，我思忖了片刻，体贴地问，&ldo;你……不知道什么是萤火虫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