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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ldo;都不对。&rdo;李玚沉吟片刻，才和缓道，&ldo;唐朝太宗皇帝在位，贞观十八年十月八日，山南献木连理，交错玲珑，有同罗目。太宗却不令百官致贺。&rdo;

&ldo;为何呢?&rdo;李虢儿听得怔怔的，不由仰面追问道。

&ldo;太宗皇帝说：朕观古之帝王，睹妖灾则惧而修德者，福自至;见祥瑞则逸而行恶者，祸必臻。&rdo;李玚低声道，&ldo;所以无论虢儿方才解的哪种，都不过是顽笑，听一听也就罢了。先朝炀帝好闻祥瑞，仪鸾殿的笑话至今未弭，朕又岂敢耽于祥瑞之论。&rdo;

他末尾的话李虢儿因不知典故听得似懂非懂，下意识地看向谢懿。李玚见此便松了手，拍了拍她的肩笑道：&ldo;阿懿既能教你《南史》，便能教你仪鸾殿的典故了。若有什么不通的，只管等阿懿闲了去问她。&rdo;

李虢儿乖巧道：&ldo;娘子怀孕怀得辛苦，虢儿等娘子诞下麟儿再去问罢。&rdo;

宴罢，李玚亲自扶着谢懿往宣微殿去。

谢懿于回去的途中忽然凉凉地开口：&ldo;妾听闻谢相公在浙西任职以来勤勤恳恳，四郎也该放心了罢。&rdo;

李玚含笑道：&ldo;嗯。朕打算过了年便将他调回来。&rdo;

谢懿蓦然转过脸来看他，渐渐冷笑起来，然不过转瞬之间便苍白了脸色，仰面摔了下去。

接下来的事来得迅疾而激烈，医女与太医来得甚急，萧韶见此心知李玚必不肯回紫宸殿去，便将他扶至宣微殿的前殿候着。

居摄二年正月初一，皇二子诞。

经了一夜的等候，李玚已然十分疲累，恍惚中闻得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须臾间便见一个小黄门奔向前来扑倒在地，语声带了几分凄厉之感：&ldo;启奏大家，皇后殿下适才已然诞下了二皇子!&rdo;

李玚不顾这等欢喜之事，眼前全是方才所见的谢懿苍白而毫无血色的面目，蓦地起身疾声道：&ldo;那阿懿如何!&rdo;

那黄门颤声道：&ldo;娘子她……她……&rdo;

李玚不耐，早已提步迈入内殿。

谢懿睡得昏沉，悠悠醒转时隐约看见李玚坐在榻前，手里还端着一碗浮着热气的药。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从谢懿的视角看去只以为他在打量不远处那饰以宝相花纹的帷幕。一旁侍立的崔雪蘅微红了眼，见她睁开眼睛时立时瘫软了身子。可她仍是不敢去拉李玚那绣着祥云纹的衣角，只颤了声音向他道：&ldo;大家，娘子醒过来了。&rdo;李玚似乎没听清，他有些疲累地看着地上的宫人，声音微哑道：&ldo;你说什么?&rdo;

崔雪蘅勉强平静下来，她等神情微微镇定了些，才缓缓起身，一字一句道：&ldo;娘子醒了。&rdo;

此刻李玚才从怔忪中抽离出来，转头往榻上看去，只见谢懿面色因着病色而显得苍白如雪，却果真是睁开了眼睛。他不由心下一松，开口时语调已然和缓：&ldo;你觉得如何?太医说等你醒了便喂你进药。&rdo;

谢懿仿佛没听见一般，看了他片刻轻声问道：&ldo;郎君还是娘子?&rdo;

李玚微笑道：&ldo;是二郎，只还没有名字，不如你来取罢。&rdo;

&ldo;小名便叫他观音奴，如何。&rdo;谢懿的声音虚弱极了，宣微殿内室的瑞炭烧得极旺，燃着木樨香的博山炉置于平日里谢懿常坐的东窗下，还有一檀香小扇在旁转着。她勉力扶着榻沿起身，推拒了李玚的扶助，望着他手中的药碗出了会儿神，然后伸手轻声道：&ldo;妾自己来罢。&rdo;

&ldo;医女说你昏睡了两日，如今怕还使不上力。&rdo;李玚一避，兀自将一匙汤药送到她的唇畔，&ldo;朕知你素日不是争一时长短的人，何必在此时跟朕争执。观音奴被我接到了紫宸殿，你什么时候好些，便将他接回来。朕等他满周岁立他为太子。&rdo;

谢懿歪了歪头，轻轻一笑：&ldo;四郎不是要接阿洵回来么，只一味杵在这儿作甚么，妾的身子已然好多了。&rdo;

她语气古怪，李玚却只轻轻一叹，坐于她面前：&ldo;阿懿，你是朕的妻子，不能比的。&rdo;开口后就连自己也觉出了这话的荒唐可哂，果见谢懿侧过脸去一哂：&ldo;有什么不能比的，都是天子朝臣罢了。当日妾还说过要以昭惠为谥号，大家也不曾驳斥啊，怎的如今却又说不能比了。&rdo;

&ldo;妾不愿与人争一时之长短，不过是因着那些东西都不是妾在意的。&rdo;谢懿徐徐道，抬起眼睛望着李玚，&ldo;可如今……不久当如何?&rdo;

&ldo;那你……&rdo;李玚声音忽然干涩了下去，&ldo;在意的是什么呢?&rdo;

他对谢洵的心思，一早便瞒不过她。李玚记得永圣年间的那个冬日，谢懿着一领雪白的狐裘步入他的斗室。她的语气是几可切冰断玉一般的寒凉，眼底则恍若长安夜雪般的静寂沉静，却又能自内里教人觉出彻骨的冰寒。

她说：&ldo;私者，乱天下者也。&rdo;

如今谢懿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忽的大笑起来，笑得渐渐现出凌厉讽刺的意味。最后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便掩饰性地向内别过身去，过了许久才复又转过身来，语气已然有了缥缈羽化之感：&ldo;是啊，妾在意什么呢?那些东西《诗》中没有，《易》中没有，《华严经》中没有，《金刚经》中没有，就连近日来妾教授安平公主的南华逍遥里也是没有的。爱臣太亲，必危其身;人臣太贵，必易主位;主妾无等，必危嫡子;兄弟不服，必危社稷。圣人嫡妻将亡，寡兄无弟，而今数来也唯有一臣，可陷君于不道之境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