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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第1页）

&ldo;学长，我就是不满他们公报私仇。大敌当前，还分什么左右。&rdo;

&ldo;老弟，这可是去送死。不是驾游览船。&rdo;刘苍璧虽然是实习分队的队员，但私下里学长就是学长，学弟还是学弟。

&ldo;你我从上军校那天起，生死就是一个铜板的两面了。人家空军能驾机撞向鬼子军舰，我们当陆军的，有这样报国杀敌的机会，岂能错过？再说了，能和学长一起殉国，也是我们联大生的生死缘了。&rdo;赵岑悲怆地回答道。他和刘苍璧在1937年从长沙参加&ldo;湘黔滇旅行团&rdo;徒步到昆明时就认识。那时刘苍璧是大三的学生，也是他们那个学生旅行团的分队长。一路上新生赵岑没少得到他的照料。刘苍璧在三九年本来已经考上曾昭抡教授的研究生了，但他却出乎意料地投考了军校。当年和他一起考上研究生的同学，现在已经赴美国深造了。

刘苍璧是川东人，长江边长大，有巴蜀人的精明、豪爽、吃苦耐劳和坚韧。赵岑记得在联大时他为了挣生活费，跑到昆明防空司令部自行车队打工，这个部门的人在预行警报时，骑着自行车在大街小巷穿梭，摇着小红旗通知人们赶快跑警报，空袭结束后他们又骑着自行车摇绿旗子告知人们解除警报。这是个人人都往城外跑警报而他们却要顶着炸弹履行职责的活儿，许多人对此还颇有微词，一个联大大学生，犯得着去冒这个险吗？赵岑曾经在一次跑警报的途中撞见过刘苍璧，他穿一双张口的布鞋，膝盖上两个大补丁特别耀眼。

那个春寒料峭的赴死之日让刘苍璧和赵岑两人永远没齿难忘。头天情报说日军的一艘军舰、三艘炮艇将要通过第九战区的防区，长官部命令敢死队驾驶装满炸药的快艇头晚就在江心的一个沙洲边设伏，俟日军舰驶过，以飞蛾赴火之势，与敌舰同归于尽。

&ldo;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rdo;赵岑为了驱赶自己的紧张感，下意识地吟诵了一段诗句，他说，我们再没有春江花月夜的生活，再看不到长江上的月亮了。坐在驾驶舱里的刘苍璧回头望了赵岑一眼，说，你们学文科的就是多愁善感。不过呢，我在大一选修了国文选读，听过朱內清先生和闻-多先生的课，有段时间甚至想转到你们国文系去念。

赵岑为了挑起话头，故意说你是为了追我们系的女生吧？&rdo;

&ldo;你莫说我真的喜欢你们系的一个女生。&rdo;赵岑忙问追上没有。刘苍璧说，哪能呢，你们国文系的男生都是些铁公鸡。赵岑说，我们打篮球打不赢你们，女生们的眼光都在你们身上，那种时候我们羞耻啊。他想想又说：

&ldo;妈的，现在我终于可以让给她们为我自豪一回了。&rdo;说得有些苍凉。

刘苍璧眼眶里瞬间浸满了泪水，他伸出‐只手来，重重搭在赵岑的肩膀上，&ldo;前几天我看见报纸上说，日本人的飞机又去轰炸我们联大了。炸毁了我们的男生宿舍和图书馆。梅贻琦校长发了全国通电。此仇不报，枉为联大学子！&rdo;

&ldo;这帮禽兽，是想毁我中华文脉啊。&rdo;

&ldo;龟儿子休想。&rdo;

&ldo;什么时候我们的国家才能强大到把军舰开到东京湾，坦克开到日本的皇宫前，让他们俯首称臣啊？&rdo;

&ldo;我们有这个实力也不会去，我们中国人太善良。我们能够夺回被侵占的领土，保卫好自己的国家。就像你们国文系的一个诗人写的那样：从地上来的，从地上打回去。从海上来的，从海上打回去。从天上来的，从天上打回去。那时我们的国家就足够强大了。&rdo;

这雾锁长江的早晨，江面静谧得让人听得见睡醒了的鱼儿冒出水面打出的哈欠，远处的水鸟在江边的芦苇丛中梳洗羽毛时抖落的水珠。如果没有战争，这该是一幅多么恬淡雅致的水墨画啊。但此刻，这宁静正被刀尖挑着，一丝风儿也可将它刺穿。

长时间的沉默后，赵岑说：&ldo;学长，给你看样东西。&rdo;他解开身上的棉衣，从腰上解下那面&ldo;死字旗&rdo;来。

刘苍璧把&ldo;死字旗&rdo;展开仔细念了一遍，感慨地说&lso;伤时拭血，死后裹身&rso;，老弟，你有一个好父亲。&rdo;

&ldo;没想到第一次出征，就用上了。&rdo;赵岑把&ldo;死字旗&rdo;重新裹在腰上，眼睛里涌动起泪水。

刘苍璧也大动感情，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从驾驶舱里爬出来，&ldo;你来负责驾驶，我来管机枪。等会儿冲到敌舰500米左右时，你先跳船。&rdo;

赵岑瞪大了眼睛，说：&ldo;老兄，怎么可以跳船？逃回去也是要枪毙的！&rdo;

刘苍璧狡黯地笑了，他从挎包里翻出一个遥控器来，晃了晃说我们有这个。&rdo;

&ldo;哪里来的遥控器，不是被早被他们拆了吗？&rdo;

&ldo;昨天下午我巳经把两艘艇改造过来了。你看这个分电开关，向左拨是有人驾驶，向右拨是无人遥控。这帮哈脑壳，就不晓得动动脑筋。我们接近敌舰时，再跳船用遥控。这时信号强，就好操控了。&rdo;

学理工出身的就是不一样。赵岑想了想说我是分队长，还是你先跳吧。万一你的遥控器不灵了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