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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第1页）

&lso;上坡不得歇个脚，下坡很陡转个弯。&rso;没有人过不了的坎，也没有活不下去的日子，对吧。今后有你大哥吃的喝的，就有你吃的喝的。我们的子女，会给你养老送终。&rdo;

赵广陵这回真感动了，眼光热热地说：&ldo;叶大哥，大恩不言谢了。我这次来，只是……只是想看看我儿子赵豆芽……嗯，对不起，是叶……&rdo;

&ldo;他现在叫叶保国。前年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推荐到农大当工农兵学员。我梢信让他回来的，但这小子大概忙。不过你放心，他永远是你的儿子，也是我们的儿子。&rdo;

赵广陵舒了一口气，豆芽有出息了。管他姓什么，管他是谁的儿子。当爹的不亏欠他就是了。

舒淑文终于插话说：&ldo;老叶今天忙乎了一天，给你找了处房子。简陋点，你先住着。以后再想办法吧。&rdo;

赵广陵望望泪眼婆娑的前妻，心中五味杂陈，柔情万种，肝肠寸断。叶世传当然一目了然，他嗯了一声，接过话来说：&ldo;工作的事情嘛，我跟厂里领导说了，有点难。按政策你进不来我们的工厂，你既不是从我们这里进去的，也不算我们的什么亲属。多少回城知青都没有工作呢。不过，我再三恳求，领导问你有没有什么技能？&rdo;

洪卫民连忙说：&ldo;老赵是个好木匠呢，是我们农场的四级木模工。只要是木头的东西，做哪样是哪样。&rdo;

&ldo;嗯。这个嘛，我再去问问。&rdo;叶世传说。

舒淑文说我们学校还缺个勤杂工，要不我去问问？&rdo;

叶世传斜了她一眼，&ldo;你不是说赵老弟是当年西南联大的高才生吗？当你们的校长都绰绰有余，怎么好让人家去干勤杂工？&rdo;

赵广陵明白这一眼的分量，便说不用麻烦了。我有技艺，现在还有点力气，应该饿不死的。再谢你们的收留之恩了。&ldo;他把杯中酒又干了。

晚饭后大家又闲聊了一阵，舒淑文像躲避什么似的去厨房洗碗，一洗就一个多小时。这时叶世传的女儿被她奶奶带回来了，这是一个六岁的小姑娘，皮肤黄黄的，眼睛亮亮的，很像她的妈妈。叶世传让她叫赵广陵叔叔。赵广陵脑子里过电影似的想到了自己吃错药死去的女儿豆秧，吃红烧肉胀死的豆荚，不知死于何种原因的豆角，还想到了舒淑文和他生活中最后一次怀孕被打掉的那个孩子。&ldo;我们这种反革命家庭，没有革命的温度，孵不出小鸡来，我们养的都是石头！&rdo;现在这个小女孩多像豆秧啊。

赵广陵太喜爱这小姑娘了，他掏出五张10元的人民币，说来得匆忙，没有给孩子买什么，这点薄礼请收下吧。叶世传的眼睛亮了一下，想伸手却又在犹豫。这时在厨房里的舒淑文赶忙过来，把钱往赵广陵手里推，赵广陵又塞回去，舒淑文再推过来，两人推来塞去的，最后赵广陵一把抓住了舒淑文的手，强行把钱压在她手心里。这是他们八年之后第一次肌肤相亲，更是赵广陵八年多来第一次和异性接触。两人手上电光火石般过电，都同时哆嗦了一下，也都同时不再拉锯了。手和手仿佛黏在了一起。赵广陵觉得自己的心在融化，在崩溃，在发生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他看到了舒淑文散乱的目光，看到了一片红云飞上了她的双颊，看到了她的嘴唇在发白，还看到了舒淑文皓齿后面的舌头在说永远说不出来的话。可他唯独没有看见自己像个没有谈过恋爱的毛脚姑爷，笨拙、露骨、鲁莽，晚年春心昭然若揭。连那个只有一只眼的丈夫也一览无余，他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磕，一声炸雷落在屋子中央。

&ldo;搞什么搞？&rdo;叶世传不轻不重地喝了一声，&ldo;那是人家安家的钱，我们不能要。&rdo;

黏在一起的两只手终于分开了，两人都听见了皮肤撕裂的声音，心撕裂的声音，还有刚刚升起的春梦跌落的脆响。赵广陵讪讪地说：&ldo;一点心意，一&rso;点心意。&rdo;

叶世传决绝地说：&ldo;心意我们领了。钱坚决不要。&rdo;

钱还在舒淑文手里，她像只徘徊的孔雀那样无枝可栖。&ldo;赵……你，你你还是把钱拿回去吧。&rdo;她的手伸在半空中，如一座断桥。

赵广陵的倔强劲儿来了广叶大哥、舒淑文，礼轻人意重。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就算是给我一个脸面吧。尽管我是个无脸的人。告辞了。&ldo;他给洪卫民使了个眼色，转身便走。洪卫民左谢右谢，跟了出去。他们听见叶世传在身后说那就不送了。小舒，你去送送吧。&rdo;

两人回到旅社，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洪卫民计划再去找叶世传，帮赵广陵把那个说好的房间收拾好，让他先安顿下来，再慢慢联系工作的事，但他发现赵广陵双眼通红地从床上坐起来，一字一句地说：&ldo;小洪同志，我随你回松山，今天就走。我申请留队工作，我的木工手艺，你们还用得着。&rdo;

19战场实习生

20世纪80年代，国家正像大病初愈的巨人，一点一点地恢复元气。省公安厅副厅长周荣&ldo;文革&rdo;期间先是靠边站、挨批斗，然后蹲了两年监狱，还在五七干校劳动了三年，1980年终获平反，官复原职，还是回到他原来的办公室。一天，他整理自己办公室里的档案柜，在拉开一个抽屉时，忽然就像打开了一段被混乱的岁月尘封多年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