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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ldo;禅寺?扬州?不可以啊，陛下!&rdo;郑琼娥叫起来。

皇帝一哂：&ldo;怎么了，为什么不可以?你自己不就是扬州人吗?&rdo;

&ldo;可是陛下……&rdo;

&ldo;扬州乃江南鱼米之乡，天下最富庶的地方之一。十三郎在那里会过得很好的，你尽可以放心。&rdo;

郑琼娥翕动着双唇，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须臾，两行珠泪淌下细腻如玉的面庞。

&ldo;你的眼泪是对朕的责备吗?&rdo;皇帝冷冷地问。

郑琼娥连连叩头：&ldo;不!奴婢不敢!&rdo;

&ldo;那你为什么要哭?&rdo;

郑琼娥仰起泪水恣肆的脸：&ldo;我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十三郎……&rdo;

&ldo;何时再见嘛……&rdo;皇帝的语调中透着刻骨的倦怠，&ldo;就要看你和他的造化了。&rdo;

&ldo;是。&rdo;郑琼娥止住了泪水。

她早就应该懂得，哭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想当年，她一个好端端的良家女儿，只因生得美貌绝伦，又不知怎么被个术士称&ldo;此女必生天子&rdo;，便让年逾花甲的镇海节度使李琦掳了去，做了他的侍妾。李琦谋反遭到腰斩，她又以罪臣家眷的身份入宫，成了郭贵妃的侍女，再度因貌美而蒙皇帝临幸，生下十三郎，却招致郭贵妃的嫉恨。郑琼娥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难道仅仅因为天生一副姣好的容颜，就要遭到一次又一次的凌辱，在卑微和恐惧中勉强求生，时至今日，还要被迫骨肉分离吗?

郑琼娥仰望着皇帝。是的，她可以不怕羞臊地承认，那次在长生院中，是她主动向皇帝展示自己的姿色，并成功地将他引诱到了别室中，自己那张简陋的窄榻上。寄望从此改变命运，当然是最大的动因。但在经历了衰老骄横的李琦之后，正值壮年、风神俊逸的皇帝就如萦绕在他身上的龙涎香气一般，令郑琼娥情不自禁地心醉神迷。她真诚地想要将自己奉献给他，想让他在她的肉体上得到满足，只为了能得到他的哪怕一点点恩情。

此后发生的一切并不如她所愿，但她从没有放弃过幻想。此时此刻，郑琼娥终于明白了，就连这一点点恩情也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虚幻的泡沫罢了。

红颜未老恩先断。她突然想起白居易的这句诗来。她想，白乐天怎会懂得真正的宫怨。须知红颜比比皆是，但&ldo;恩&rdo;从来就不存在。

&ldo;你回兴庆宫以后，仍要事事留心。&rdo;皇帝在给她下命令，&ldo;只要有关裴玄静和那个新任医待诏崔淼的，任何细枝末节都要记下来。&rdo;

&ldo;是。&rdo;

吩咐完了，皇帝没有再说别的，也没有命郑琼娥退下。她便继续跪着等待，终于又听见他说：&ldo;你放心，十三郎……总有一天会见到的。&rdo;

郑琼娥深深稽首，当生命只剩下唯一期盼的时候，她的心情反而变得十分平静，甚至能够超脱爱与恨，也超脱于御座之上的这个男人了。

7

这些日子西市可热闹了。

朝廷专门砍杀钦犯的独柳树旁，来了一个面赤虬髯的头陀，操一口蹩脚的唐语，自称天竺人。其实，见多识广的长安百姓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天竺人是冒充的。每天在西市做生意讨生活的异域人数不胜数，天竺人在其中并不罕见，可是这个头陀的面貌和一般的天竺人有些区别，口音也不太像。

但当这个所谓的天竺人拿出一样东西时，整个西市开始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