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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1页）

&ldo;真的是这样吗?&rdo;观无逸转向钟展诗，质问道，&ldo;为什么我一点也不知情。姱儿，姱儿她为什么要这样做?&rdo;

&ldo;母亲她一直相信，太一是外来神，而东君才是楚地特有的，是楚人真正应该信仰的对象。所以她认为应该恢复对东君的祭祀。&rdo;

&ldo;荒唐!怪不得会降下这样的灾祸!&rdo;观无逸愤怒地转身，面对於陵葵，说道，&ldo;於陵君是怎样发现的?&rdo;

&ldo;您真的没有发现吗?&rdo;葵解释道，&ldo;我觉得有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次祭祀的对象是东君。在前天晚上的宴会中，钟夫人已经明确说出了她的看法，只是大家好像都没有留意。她说，&lso;其实长期以来，东君都作为从属的神明，和东皇太一一同被祭祀，但是读了《九歌》之后，我也觉得它的地位本应更特别一些&rso;。她还说过，&lso;有可能在较早的时代，东君是作为主神被祀奉的&rso;。她的根据就是《九歌》里《东君》这一首。结合《九歌》的记录，钟夫人在遇害之前的种种行动也就可以做出合理的解释了‐‐其实她都是在筹备对东君的祭祀。

&ldo;首先是乐器。钟夫人曾指出，&lso;按照《九歌》的记述，祭祀东皇太一时用到了鼓、竽、瑟，而祭祀东君则用到了瑟、鼓、钟、篪、竽五种乐器&rso;。这就可以解释两件事：第一，为什么钟夫人会去查看仓库里弃置多年不用的编钟;第二，为什么她要带一支七孔篪过来‐‐因为以往祭祀东皇太一时是用不到这两种乐器的，此次她计划依照《九歌》的记述来祭祀东君，就必须特意准备它们了。

&ldo;再者，就是她的遗物中那件上青下白的袿衣。根据会舞的证词，这件衣服是&lso;从长安出发前才刚刚裁好&rso;，而且钟夫人不曾穿过。但是，她却在遇害前一天，特意将这件衣服从行囊里取了出来。据我推测，这件袿衣其实是祭祀时会用到的礼服。《九歌&iddot;东君》里有一句是&lso;青云衣兮白霓裳&rso;，恐怕钟夫人根据这一句认为祭祀东君时的礼服应该是上青下白的。这件衣服在祭祀时应该由沟通神明的巫女来穿，我想，那名巫女就是观江离。因为在钟夫人取出那件衣服的当晚，我和露申在观江离的住处见到了她和钟展诗的通信……&rdo;

&ldo;这件事，请不要讲出来。&rdo;

钟展诗面色苍白地恳求道。

&ldo;为了阻止凶案继续发生，我必须讲下去。他们的往返书信写在一块木牍上。钟展诗写给江离的内容是&lso;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rso;。而江离回信的内容是&lso;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rso;。这都是《诗经》里的句子，但是他们这样写，与《诗经》的本义无关，而是借用《诗经》的句子来充当某种暗号。&rdo;

&ldo;请不要再说下去了……&rdo;

&ldo;&lso;绿兮衣兮&rso;和&lso;青青子衿&rso;指的都是那件上青下白的袿衣，钟展诗写下的那两句诗，其实是在发问，问观江离是否愿意在祭祀时穿上它。而观江离回信引用那两句诗，则是在表示应允，告诉对方自己也信仰东君，所以愿意穿上那件袿衣参与祭祀。&rdo;葵说着，将目光转向面露狰狞之色的钟展诗，&ldo;我说得应该没错吧?&rdo;

&ldo;没错。&rdo;

&ldo;但是於陵葵，你说的这些和江离姐的色觉有什么关系呢?&rdo;

露申尖锐地问。

&ldo;刚刚我推出了一个结论不是吗‐‐观江离信仰着东君。请你记住这个结论，一会儿我将论证她的色觉，那时会用到它。&rdo;于是葵继续说了下去，&ldo;同时，我还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江离和钟会舞一样，都接触到了&lso;五行学说&rso;。&rdo;

&ldo;那是……&rdo;

钟会舞困惑地问道。

&ldo;五行学说据传是天帝授予夏禹的一套理论，曾由商纣王的庶兄微子启传授给周武王。传授的内容后来被整理成了《尚书》里的《鸿范》一篇。日后，在《鸿范》的基础上，春秋、战国时代的诸子和本朝经师对五行学说做出了各自的补充，逐渐形成了一套繁琐而宏大的体系。目前，水、火、木、金、土之间的相生相克关系已经是常识了，而它们所对应的方位、季节、颜色、音律、味道、内脏、德行、气象、灾异也渐渐为人所熟知。与本次事件有关的，是其中与&lso;木&rso;相关的部分。木对应的方位是东，对应的季节是春，颜色则是青。&lso;青&rso;这个字有时指蓝色，有时指绿色，有时指黑色，我认为在这个地方应该解作绿色。因为&lso;水&rso;对应的颜色是黑，所以这里的&lso;青&rso;绝不是黑色。而青既然是&lso;木&rso;对应的颜色，树木似乎绝少有蓝色的。因而这里的青解作绿色是最恰当的。&rdo;

&ldo;可是，於陵姐姐，我……并没有接触过这套学说。&rdo;

钟会舞打断了葵的话。

&ldo;不，你是接触过的，只是你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rdo;

&ldo;於陵葵，你判断的依据是什么?&rdo;露申问道。

&ldo;很简单，就是那首《青阳》。《青阳》是十九首《郊祀歌》之一，是描述春季的歌，所以最后一句是&lso;惟春之祺&rso;。《郊祀歌》里还有另外三首对应夏、秋、冬三个季节。对应夏的是《朱明》，对应冬的则是《玄冥》。五行学说里，&lso;火&rso;对应的季节是夏，颜色是红;而&lso;水&rso;对应冬季和黑色。会舞妹妹，我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了吧，《郊祀歌》本就是根据五行学说创作的，所以会演唱《郊祀歌》的你在无意之中已经接触了这套学说。而昨天清晨在溪边，你告诉我&lso;这首江离姐也会唱&rso;，因而可以知道，江离也接触过五行学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