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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第二日太后冯言午睡方起，正在同安平公主李虢儿说笑。李虢儿本随着谢懿学书学得极快，却见谢懿怀孕怀得辛苦，便不再日日往宣微殿去烦她解惑，转而日日往南内来与冯言说话。

襄王妃卢氏的弟弟娶了李虢儿之母王素的姑姑，细算下来李祁与李虢儿除了姑侄之分外，另有一桩情分在，故而傍晚她领着李泱来南内拜望冯言，意外见到李虢儿时，便很是亲切地向她笑道：&ldo;虢儿的身量仿佛又长了些，倒比我才来时高了许多。&rdo;

李虢儿先是板板正正地向李祁并李泱行了一礼，尔后闻言展颜而笑：&ldo;长安姑姑却是跟那时后一样好看呢!&rdo;

这话教歪在一旁读经的冯言听去了，不由放下佛经，怜爱地望着李虢儿笑道：&ldo;虢儿的嘴最甜，奉承话说得比那些外头的文官好听，还教人心里舒坦。&rdo;

南熏殿内的博山香炉里燃的紫檀香，外头又有一云韶院里的内人在弹小箜篌，李祁见那内人身着一件浅绯罗裙，衬的眉目如画，闻言回首亦笑道：&ldo;可不是，小小年纪便这样讨人喜欢，比侄女强得多了。&rdo;她一面说，一面起身将宋青衣端来的茶盘接过，面上仍旧带着亲近之色，亲自奉茶与冯言：&ldo;侄女今儿来觐见阿冯子是有个缘故的，阿冯子教他们都出去罢。&rdo;

李祁说话时的语气淡淡的，一旁的李虢儿不知为何，却觉出了些压迫之感，便不待冯言开口，率尔起身道：&ldo;虢儿出来许久了，阿娘也该遣人来问了。&rdo;

冯言颔首，转首向宋青衣道：&ldo;你多找两个黄门看着公主，好生护送虢儿。&rdo;

殿内弹奏箜篌的内人亦止了曲子，抱琴而退。李泱本坐于李祁之侧，见此不由亦待起身，却教李祁拉住了袖子。

&ldo;泱儿是不必去的。&rdo;李祁的凤目微微弯了，和悦地笑道，&ldo;你在这里听着便是。&rdo;

冯言不由微微蹙眉，却到底没多说甚么，见殿内宫人黄门尽数退了出去，只剩了一个宋青衣，便漠然道：&ldo;阿祁有何话说么?&rdo;

&ldo;是息国大长公主的事。&rdo;李祁笑道：&ldo;阿冯子不觉得阿兕儿姑母她歿得突然么?&rdo;

此话一出，冯言立时变了神色，李泱亦很是诧异地望向李祁，不知她为何忽作此语。

李祁观望着冯言的脸色，觉得那神情不似惊讶，倒带了些惶惑，虽说那神色一闪而过，李祁亦不觉得是自己瞧错了。她垂眸一忖，忽然就想起那日她带李泱去邢国公府上拜会冯昭辅时，那管家说太后召国公入宫宽慰的事来，思及此处不由心头一凛，抬首重新打量了冯言片刻，忽然如蒙化迹般地笑了起来。

&ldo;原来阿冯子知道啊。&rdo;李祁和婉一笑，端起那盏已经凉了的茶，不在意地饮了一口，叹道，&ldo;原是侄女错看了，竟没想到这样大的祸事，姑父竟也不避阿冯子。到底是一家子骨肉，只可惜侄女姓李，当不得姑父的至亲。&rdo;

冯言强撑着镇定，淡淡地道：&ldo;阿祁说的什么话。大楚是李家天下李家朝堂，你姑父再如何位高权重，归根到底也是李家臣子，襄王镇守河朔要地，阿祁又有息国大长公主的本事，你姑父有什么祸事，岂会瞒着你呢?&rdo;

听了这话，李祁幽幽一叹：&ldo;阿冯子可莫要将我比作阿兕儿姑母，侄女可不敢得姑父这般人物做夫婿。其实阿冯子实在不必再遮掩了，阿兕儿姑母在安西从军时的旧部虽剩下的不多了，如今还在军中的也多是未与姑母有多少同袍之谊的部下，可倘若细细找去，总能寻到陈迹的。譬如侄女此次带的将士里，有个姓罗的将军，他的妻子便曾在姑母帐前听命，整整待了三年呐。&rdo;

冯言的脸色终于白了下去，李祁见此没再说话，默默想着昨日罗呈的话‐‐&ldo;拙荆在息国大长公主帐前听命，常与属下称赞大长公主是天生福佑，从军三年来也身先士卒，却从未受过半点伤。&rdo;倘若罗呈之妻所言非虚，那么冯昭辅对外所称的李兕死因便值得推敲了，但若罗娘子只是与丈夫说笑，自然也非全无可能。李祁生来谨慎，从不肯轻易定论，这才带了李泱来探冯言的口风。

李祁打算得清楚，冯昭辅浸淫高位已久，轻易动不得根基，也未必能像久居深宫的妇人一般容易松口现形。再则，冯昭辅既然敢命人告诉李玚说李兕是牵动旧疾才亡故的，定是咬准了没人能再质疑他，一个将军的妻子闺中闲谈也当不得什么。

可她也没打算置喙。

此番前来，李祁原有另外的计较。她见到冯言如此神情，改容微笑道：&ldo;阿冯子放心，罗将军不过跟侄女闲话几句，算不得数，侄女今日来，是有另一桩事求阿冯子疼我呢。&rdo;

冯言见她如此几乎要冷笑出来，到底耐住了性子，咳了两声才问道：&ldo;什么事?&rdo;

李祁道：&ldo;侄女此次进京，一则是问阿冯子与圣人的安，二则是为了长姊的事。那吐蕃大相论勃藏来京之前，阿爹便知道了他们赞普更迭的事，嘱咐侄女务必要把长姊说回来，谁知姑父手下那些相公偏偏要把长姊留在吐蕃，还论出了许多道理来。侄女想着，圣人最是孝顺的，若是阿冯子劝和，想来此事便妥了。&rdo;

冯言至此才知道李祁的来意，不由暗暗心惊于她的城府。李祁今年尚未足双十年岁，举止却已然隐隐有了那些从政之人的老成，将皮里阳秋的本事连得纯熟。前儿李祁被李玚找了理由，讥讽她以同李禤有骨肉之分辩驳冯昭辅一党的理由站不住脚后，竟不动怒，反倒另找了法子来堵李玚的嘴，就连冯言自己也教她算了进去。于是冯言沉吟片刻，心知不可在此刻驳了李祁，遂道：&ldo;这事其实也不甚难，只是阿爻他如今为着谢相公的事烦恼呢，怕还顾不得吐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