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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定会看到（第1页）

三月三，又称上巳节。是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节日。三月三，也是道教神仙真武大帝的寿诞，真武大帝全称“北镇天真武玄天大帝”，又称玄天上帝，玄武，真武真君。

江南一带，每年的三月三被称为鬼节，传说这一天鬼魂出没，夜晚，家家户户在自家每间房屋里鸣放鞭炮，来吓走鬼、驱鬼。

荆州，江陵郡，红安县自古就有“三月三，小鬼撂青砖”的童谣，传说在这天夜晚是鬼魂出没的日子，家里的大人都会早早的关上大门，并在门口摆放一些大蒜，蒜字与算谐音，意思就是说当鬼魂从门前经过，就说算了，不去这家了。

恰巧今年的三月三正好赶上清明时节，清明时节细雨纷扰，行人稀少，宽阔的官道上此刻只有寥寥的几人撑伞慢行。

红安县距离大安城不过十余里地，楚流赭与王君同撑一把油伞。这十余里距离，楚流赭走的很小心，就连一直叽叽喳喳的王君也不知是勾起了心绪还是楚流赭的沉默使得她也变得伤感。

清明自古以来就一直是祭祖扫墓的日子，这一天不论你是游子亦或者官员，都要回到家乡为故去的亲人添一把新土。

路上不时可以看见几位行色匆匆的路人怀中抱着一摞纸钱，每当有路人经过，楚流赭都会停下脚步静静等待路人走远，方才抬脚向前。

近乡情怯。

十年时间，不论楚流赭下山过多少次，大安城一直是楚流赭避而不及的地方，这里有他欢愉的童年，有他挚爱的父皇和母后，当然也有最悲切的回忆。

十余里，虽然慢的不能再慢的行进，终究还是走到了这座昔日二十一国中较为宏大的城池，大安城。

当年秦枫攻下大安城后，因恼西楚的负隅顽抗，恼怒之下的秦枫将这座号称士子无数的大安城付之一炬。

屠城七日，被杀人数达到四十万，若不是雪月王朝皇帝连下七道圣旨，恐怕这座百万人口的都城就成为一座死城。

春秋之后，雪月王朝将不少地方的遗民迁移到这座血流成河的大安城，并动用佛、道两教为这座外有五十万冤魂，内有四十万冤魂的鬼城举办了一场前无古人的宏大法场。动用僧侣一千零八十，道士三千六百五，各自在城内城外举办法事。

十年过去了，今日的大安城已经和往日并无不同，高耸的城墙上原本被战争侵蚀的痕迹也被修缮一新。

世人都是喜新不喜旧，更何况斑驳不堪的回忆？

楚流赭默默行走在大安城宽阔的街道，幼时的他从未踏出过皇城半步，就算被剑神救出当日也只是惊鸿一瞥，现在走在这条路上，楚流赭百感交集，如果西楚不灭，那么直到现在自己还是不会走上这条街道的。

道路两旁，商铺林立。不过或许是因为今天是清明缘故，多数店铺都是闭门谢客，开着的店铺生意也并不好，街道上也是空空荡荡的，没有多少行人。

从大安城城门走到昔日的皇城城门，也有漫长的一段路，曾有士子笑称“大安城堪比半郡”，当然这只是一种夸张的说话，但也足可见这座伏尸百万的大安城是何其的广阔。

王君跟随着楚流赭一路上游山玩水，原本可以早到几日的，但是都是因为王君的喜好玩乐的性子而耽误了行程。

不再穿着一身破旧乞丐服的王君，身穿一件绛紫色的长裙，虽然这个季节穿长裙还略显的尚早，但是王君却坚持要穿上这件看起来颇为喜庆的长裙，虽然依旧素颜朝天，但是较之之前却更显得身材纤细，明艳动人。

几位匆匆行走的路人，看到这对男女都不免的眼前一亮。撑伞的男子年轻俊逸，潇洒非凡，伞下的女子明眸皓齿，美艳无双。曾有数位大家列出的各项榜单，榜单中就有美人榜，看这伞下的女子，想来就算是榜首亦可坐得。

如果不是因为节日实在是特殊了些，凭借这座原本就是一国都城，不少仗着家族蒙荫的纨绔子弟是可定不会放过这么娇艳不可方世的少女。

这一路走来，就有无数次这么令楚流赭头疼的事发生了，不过好在那些膏粱子弟虽然傲娇无比，但是拳头打不过也就知难而退了。不过王君这位身怀绝世美貌的少女却对此乐此不疲，常常看到多数长相凑合，但是气度非凡的男人为了自己跟打了鸡血似得大打出手，王君就常常欢呼雀跃，经常为势弱的一方呐喊加油。

清明时节本就天气诡谲，昨天还是晴朗的天，今天就阴雨不断。阴沉的天空看不到一丝异样，只有那无尽的灰，带给人们是无尽的伤感。时近下午，天就显得昏暗。楚流赭站在昔日西楚的皇城大门前，踌躇良久。

西楚皇城位于大安城正中，中轴线穿过皇城正中，也就是穿过皇城中的三大殿、后三宫。皇城正门为南面的午门，又称为“凤楼”。午门是宫城中最高的一座门，也就是此刻楚流赭所面朝的方向。旧时的朝中大赦、献俘等重大仪式都在午门举行。其北门为武门，东门为东华门，西门为西华门。

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让原本举止不温不火的楚流赭彷徨失措，王君看着眼前不敢前行的楚流赭，心中暗自伤疼，轻声说，“既然来了，进去看看吧……”

虽然已是旧国国都，但是午门外仍旧有兵士把守。楚流赭不愿走正门而入，牵着王君的手走到侧面的城墙下。

高约三丈的巍峨城墙，在常人眼中彷如天堑，不过在楚流赭眼中也就不过如此了。牵着王君纵身一跃，翻过高高的城墙，翩然落在墙内。

没有理会面色微红，心中如同小鹿乱撞的王君，楚流赭迈开脚步朝着小时嬉戏玩闹的地方走去。

身后的王君朝着楚流赭的背影，低声啐道，“你个呆子……”

久未修缮的宫殿显得破旧不堪，十年的风吹雨打，许多宫殿的颜色也都凋零。偌大的广场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偷偷翻墙而入的楚流赭和王君二人。和十年前这座纳了万余人的皇城比较，此刻却是安静的令人窒息。

皇城分为“外朝”和“内廷”两部分。外朝由午门和三大殿组成的中轴线和中轴线两旁的殿阁廊庑组成。内廷是皇帝后妃生活的地方，包括三宫、御花园和两旁的东西六宫等宫殿组成。

此刻楚流赭二人就站在御花园内，这座御花园面积并不大，但胜在建筑精巧，布局紧凑。里面古柏老槐和奇花异草，以及星罗棋布的亭台殿阁和纵横交错的花石子路，使得整个花园既古雅幽静，又不失宫廷大气。这里是帝后、皇子茶余饭后休息游乐的地方。另外，每年登高、赏月活动也在这里进行。

楚流赭看着眼前荒芜凋敝的御花园，少时的回忆不断的涌入脑海，这里曾是自己和弟弟妹妹们嬉戏玩闹的地方，也是同父皇，母后登高赏月的地方。压抑了十年的感情，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出来。

楚流赭痛苦的蹲下身子，双手捂住脸颊，轻声抽泣，低声嘶吼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活下来的是我？……”

王君从来没见过楚流赭失态过，看到楚流赭痛苦的失声痛哭，王君心里也很压抑，她蹲下身子，轻声的抚慰，“不要这样了，我想他们也不想看到你这样难过……”

楚流赭如同孩童般用袖子横着抹了一把眼泪，问道，“他们还能看到我吗？”

从来没有听过楚流赭说起身世的王君，轻声说，“会的，他们一定会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