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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托孤（第1页）

南域位于九州南部偏西，在版图上归属南荒洲。与

南荒洲是中原九州中地势最高的所在，又称南荒高原。此处地势高平，难得见到高大山脉，整个南荒州只有一处高大山脉，险峻陡峭，奇峰突兀，名唤角林山脉，盖因各座山峰都尖如牛角戳入天空，才得此名。

以角林山脉为中心，有一大片繁密幽深的丛林向周围蔓延开去，方圆五百里，终年气候阴寒，阴雨连绵，浓雾弥漫，即便夏季也见不到艳阳日头。此处丛林即为南域，占了南荒州三分之一的面积。

南域以北，断干山以南，有一座古城，名为刺复城。此城又宽又长，房屋低矮。城中居民是一种颇有灵性的群居种族，名唤甘叶兰灵犬。甘叶兰灵犬极爱以人形出现，通晓人族文化，在人族文字的基础上略做变通，创造了他们自己的文字。据传，上古天尊有感于孤独寂寞，因此造出了第一个物种——甘叶兰灵犬，赋予其无比忠诚的秉性以及预知凶险的天赋，正因为这两个素质，甘叶兰灵犬成为上古遗留物种中最兴旺的一支，刺复城作为其栖息之地，已存在了数万年之久。

此时的刺复城城门破败，城墙翻倒，城中空无一人，四处可见断壁残垣，南域的浓雾渐渐北侵，穿过离刺复城不远处密林，渐有吞没古城之势。

一道亮光如流星般从北向南飞掠而来，落在刺复城那破城门前，光芒闪过，现出两个身影来，却是一名高大老者手牵着一个十岁男孩。

这正是邓一年和杨戬。两人站在城门口，看着门上的似是而非的“刺复城”三个古体大字，杨戬问道：“师父，妖怪就在这里么？”

邓一年摇头不语，脸色惊异且凝重。

甘叶兰灵犬一族聪慧多智，天生有极强的未卜先知能力，因此善避祸端，在万魔之战初起之时，就明智的选择了中立，因此这里并没有受到战火波及。他本想来这里探听下南域妖王的具体方位，却不料见到的只是这样一个空荡荡的破败城池。

见师父不答话，只是端详着城门口情形，杨戬也不干等，好奇地东张西望，突然望见西面一处林子十分古怪，忙指给师父道：“师父，你看那边树林，有好多黑碎布。”

邓一年循着他所指方向看去，只见那处林子中树木高大，却没有枝叶，一树一树的光秃秃的枝桠，不少枝条上都挂着一两片黑色碎布一般的物事，细看之下，才发现竟不是碎步，而只是黑如墨汁的浓雾碎片，如碎步勾在枝桠之上，凝而不散，端的十分古怪，不由心下骇然。

方才一路飞来，他从空中俯瞰，只见方圆两百里之内都笼罩着淡淡的黑雾，一入南域地界，黑雾更加浓重黝黑，好似无尽的墨汁倒在了地面之上，化也化不开，以他如炬的目光也穿不透那黑雾查看到下方地面的具体情况。

这如有形的黑色碎布一样的浓雾碎片，风吹而不散，分明与方才看见的黑雾如出一辙，邓一年心下警惕，唤回杨戬，转身弯腰道：“徒儿，到我背上来。”杨戬不明所以，问道：“为什么？”

邓一年解下腰带，解释道：“这古城以南，就是南域地界，妖王盘踞在此，具体方位不明，你没有修为，不能自保，师父只能将你背在身上，才好腾得出手来与那妖王厮杀。小娃儿家别老问为什么，要多看多听多想。”

杨戬一脸不服气，嘴上不敢反驳，乖乖爬上师父的背，一面腹诽道：“我只问了三四次为什么，最多五六次，了不起七八次，哪有老问……好吧，看在你是我师父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的态度了。”

邓一年本以为杨戬会顶嘴，却不料他竟如此顺从，倒觉得稀奇，用腰带将杨戬束在身后，打好死结，道：“徒弟，你怎么如此乖巧？倒叫老道有点不习惯了。”

“师父你好傻，我这是在酝酿反扑，等回昆仑山再跟你算总账，眼下让你专心除妖要紧。虽然我小，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的。”杨戬舒服地抱住师父的肩膀，大呼：“呜啦呜啦，出发了！”

“你这皮娃儿！”邓一年又好气又好笑，纵身而起，驾云向南飞去。

前方不远处，黑雾翻滚，阴气森森，虽是盛夏白日，却如同寒冬暗夜一般，阴寒之气交加，直渗入骨髓。四周树木上光秃奇诡，地面湿滑泥泞，越往南边，雾气越是深厚绵实，如有千丝万缕牵绊。

杨戬一身单衣，渐感寒冷，牙关哆嗦着紧紧贴在邓一年身上。邓一年一挥手，一只火红葫芦冉冉升起，通体橙红，如同一个小小的烈焰红日，发出温暖炽热的光，使人寒意顿消。

杨戬看那葫芦一眼，竟是那被他踩过无数脚而不扁的“焚天”，一时有些儿羞愧，心中道：“葫芦葫芦，以前是我无礼不识货，你可莫怪啊！”

他瞪大双眼远望，借着葫芦的红光，能看见周遭一丈之内依旧是灰蒙蒙的空气，光秃的树木，泥泞的地面，一丈以外黑灰一片。伸一只手在空中捞了一把，感觉似有物事粘连，细一看，有极细极细的丝如同蜘蛛丝一般挂得一手都是，甩也甩不掉，不由心中害怕，却又不敢分师父的心，心中想道：“这黑雾如此古怪，好像蜘蛛吐的丝一般，那妖王该不会是一只大蜘蛛精吧？”

想起蜘蛛那毛茸茸的身体和螯爪不由抖了一下，又想：“不会不会的，这黑雾漫天密布，任是哪一种蜘蛛都吐不了这么多的丝。”想到这里心下略安，放松了精神。

“汪……”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微弱的犬吠之声，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又像是一只幼犬的呜咽之声。杨戬忍不住想道：“莫非那妖王是一只狗变的？若是一只狗精，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总比那些蛇、蜘蛛、老虎好对付吧。”

正胡思乱想，却感觉师父已停住了身形，转头向着东面，口中低低“咦”了一声，似是十分惊讶，忍不住问道：“师父，这声音……你发现了什么吗？”

邓一年沉声道：“那边有一物事向我们过来了。”

杨戬忙将眼瞪得更大，也向东面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倒是隐约听到噗嗤噗嗤的走路之声，好似一个人在泥地之中踩得满脚是泥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从浓雾之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头有半人多高的白色大狗，浑身是血，嘴里叼着一件血淋淋的东西，看那样子好像刚生出来没多久的小狗崽。大狗眼神涣散，踉踉跄跄，全身皮毛黯淡杂乱，有多处伤痕，仰头看着空中的邓一年，眼睛一亮，似是再也支撑不住，砰然倒地，泥水四溅，虽是重重倒下，却努力将嘴里叼着的小狗崽轻轻的放下不让受到一丝震动。

“救命，上仙救命！”那只大狗眼中流泪，看着邓一年，口吐人言，声音虽然微弱，却听得出是女子之音。

邓一年在它面前降下云头，那只大狗泪如雨下，挣扎着将小狗崽推向前，道：“求上仙救救我的孩子！带他离开这里！”

邓一年弯腰抱起小狗崽，擦去它一身的泥水，细细查看，小家伙双目紧闭，脐带处还有血迹，应该是刚出生没多久。又细细查看大狗全身，发现她竟有无数小小的伤口，每处伤口都皮毛翻起，色泽乌黑，腥臭腐烂，分明是中了剧毒。最要命的是心口要害之处，竟也如此，眼看是回天无力了，只好长叹一声，道：“你可是刺复城居民？怎会如此模样？”

大狗见邓一年白眉长须，双目有神，精光四射，气质不凡，心中知道幼子得救有望，松了一口气，勉力挣扎着将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这大狗是刺复城城主昔童，也是这一代甘叶兰灵犬王。刺复城毗邻南域，与南域妖王本是相安无事，互不相侵。一年前，此处突然来了一个幽灵般的人物，自称阴鬼王，与妖王交好，四处摄取凡人魂魄，将南域以及周边的居民尽数杀死。最后竟盯上了刺复城，不时暗算落单的城中居民。一年前仙界天兵下凡驻扎在刺复城附近，阴鬼王不得不稍稍收敛，三日前仙庭退兵，阴鬼王竟带着一群无魂丧尸突袭了刺复城。

若只是阴鬼王及其部属，刺复城倒也不惧，兰灵犬一族是上古遗族，族中有不少遗老，法术高明，灵力高深，尽可防御。偏偏那妖王也突然来犯，相帮阴鬼王，将全城老幼一股脑儿捉到角林山下，将他们赶入一个恐怖的大坑，大肆屠杀，昔童不甘腹中幼子与自己一道殒命，趁有人来访妖王和阴鬼王，他们分神没有防备之时杀开一条血路，亡命奔逃，不料颠簸之下，腹中四只幼犬提前出世，可怜她产后体虚，自保尚且不能，如何能将一窝幼子全数带走，百般无奈之下只能带走最强健的一只，也不知那三个孩子如今是否已经遭了毒手。

说到此处，犬王昔童已是肝肠寸断心碎欲裂，泪流不停，将手掌伸向幼子，不甘的呜咽着：“孩子……我的孩子……上仙……救救我的……子民！”随即语音渐低，微不可闻，渐渐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