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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6 章 补更女儿（第1页）

“怎的养出你这么个蠢材，”何夫人戳着冯秀竹的额角骂：“连个男人都拴不住。赏雪联诗都能吵起架来，为娘真是服了！”

秀竹本是积攒了一肚子的委屈，回娘家向母亲诉苦，却不料被母亲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顿时觉得世间走投无路，眼泪如洪水决堤：“他不喜欢我，我也是一样的不喜欢他，娘怎么只骂我一人蠢？娘怎么不去骂他，连个媳妇都拴不住？女儿嫁给他，当初也是一心一意要与他好好过日子的呀！”

何夫人被她呛了这句，登时大怒，两道修眉竖得像蟋蟀须：“你就只会窝里哄！这么伶牙俐齿，怎不去管束丈夫！在这教训起你娘来了！”

何夫人猛然发起火来，嗓门震天动地，秀竹被她骂得，只敢举袖掩面小声啜泣，半点大动静都不敢出。

娘儿两个沉默相对，坐了许久，何夫人见女儿呜呜咽咽，心下不忍，不舍得再说重话，起身上前来将她揽进怀里抚拍道：“别哭了。你是娘亲生的女儿，你受窝囊，娘难道不心疼？可是女儿你也要争气呀，你不争气，你的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别的不说，新婚这几年总要将丈夫哄住，生出几个孩子来傍身。最好……能生个儿子。”

何夫人知道无子的苦处。冯胜南征北战，功劳赫赫，却总有些小名小姓蝼蚁般大小的人，敢背地里嘲笑冯胜没儿子。冯胜在外喝醉了酒，回家时时对她打骂。更不用说，借口无子，出去领兵打仗，每次都多带几房姬妾回来。何夫人在人前装出一副贤良大度“不妒”的模样，心里的苦，只有深夜难眠时她自己知道。为了约束丈夫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她被迫又自己给丈夫纳了几房妾，既是培植自己容易拿捏的人马与之抗衡，也是讨丈夫的欢心，更是想让丈夫得一个儿子，免得冯家在外被人瞧不起，免得她和丈夫辛苦经营一世，家产全落在了侄儿冯诚的手上。

儿子，儿子，儿子……何夫人恨世人尽拿儿子说事，恨了十多年，恨不动了，只能反过来恨自己“没用”。

没办法啊，这世间不许女子养活自己，不许女子承继家业宗庙，逼着女子为人妇非要得到丈夫的心不可，为人母非要生儿子不可。

秀竹这桩婚事，何夫人自然恨女婿不怜惜女儿，可她还能怎样？她管教不了天潢贵胄，她只能教女儿，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趁新婚拴住了丈夫，才有下半生好日子过。不然呢？若还能有第二条路选，自幼捧在手心娇生惯养的女儿，天底下哪个做娘的舍得她在别人屋檐下受委屈？

自己这一生坎坷，已成定数，她不想女儿再重蹈她的覆辙。

何夫人捧着女儿玉芙蓉般的脸，柔声细语，给她将脸颊的泪擦干，哄了好一阵子，才哄得她不哭。又细细问了女儿和女婿间的事，连房中事都问过。

至此，她仿佛也隐约看到了女儿的未来。

“你与他合不来……”何夫人叹道：“便抬举娘给你带去的那几个丫头罢。她们的亲人都在咱们府上，行事跳不出你手心。与其等吴王在外面看中什么女人，将他迷得七荤八素，不如送几个你的人给他，帮你笼络住他。起初盯紧了别放她们怀孕，命她们多劝吴王去你房里走动，娘会为你日夜烧香供养观音菩萨，求菩萨赐你儿子。”何夫人说完，阖眸合掌念了声佛。

传说观世音菩萨，久已成佛，因慈悲心切，以化身出入九法界，普度众生。在人界，他曾化作帝王将相，也曾化作乞丐，曾化作男子，也曾化作妇女。

肯化作妇女来人间受苦受难的菩萨，该是大慈悲。他是知道女子苦处的，既如此，该可怜可怜我冯家小女罢？gonЪoΓg

秀竹没什么主意，娘这么说，她听一听有道理，便答应着。

“吴王已经不错了，生了气自己冒雪出门，不打你不骂你，也不酗酒好色吃丹药……”母亲说。

秀竹想一想父亲、姐夫，又想一想其他许多听说过的贵族公子哥儿，觉得母亲说得对。

这厢母女为天家婚事所苦，那厢又有母女一心要与天家结亲。

谢家卓群已长成，原本已经在议婚的，自从长姐去世，家里便没再帮她张罗。

这一日，皇后召周夫人在冬至日带女儿进宫。

阖家跪接了皇后懿旨，周夫人喜上眉梢：“自从晋王一年丧期满了，迟迟没续弦，看来娘娘是中意你，所以召进宫来看看。”忙吩咐人去做新衣裳、打新首饰，又急吼吼地开始教女儿应对——皇后若问这个，该怎么答，若问那个，又该怎么答。

卓群嘟囔道：“我不稀罕。”

周夫人急得待要抬手批她面颊，因过几日要觐见皇后，忍住了，轻轻打在她肩上：“你傻啦？那是亲王！还是养在皇后娘娘名下的！”

“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做谁家元配不行，凭什么去给人做填房？偏偏还是大姐剩下的。”

周夫人被她气得屁股从椅子上蹦起来，拍巴掌道：“你是吃多了猪油蒙了心？正因是她剩下的，才恰恰说明是好的！”周夫人将“她”字重重读了。

“她剩下的，我不要。”

“若不是她命薄，还未必轮得到你哩！你知道多少人上赶着想做晋王的继妃却没机会？因你是先头王妃的妹子，宫里才要你来做。这是多大的便宜啊你不去捡？”周夫人着急上火口干舌燥，她想自己明日嘴角肯定要起燎泡：“你想想卓夷在家时你爹给她的东西，哪件不是最好的？不好的，你爹能给她？你没见卓夷活着时享了多大的富贵？娘早都替你打听明白了，晋王除了脾气上来时爱打几个下人，没有别的毛病。”

卓群听见这句“娘早都替你打听明白了”，心知恐怕宫里打起这续弦的主意，也有娘上下活动的一份功劳。

当年卓夷做王妃如何受宠，如何风光，卓群见过，自是眼热。虽然她自幼含着攀比的心思，不愿要别人用过的东西，但到底现在头上正插着几支卓夷出嫁时没带走的金钗。

经过了两年前的说亲，她自知家世和自身才貌有限，若不嫁晋王，她恐怕最多只能嫁个侯门子弟，还不是长子的那种。公侯家的少夫人，哪赶得上亲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