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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自由一（第1页）

七十年代的农村普遍还没有电，晚上点上一盏煤油灯就是奢侈了的，普通人家一年到头都攒不到几张煤油票，因此在乡下，一入夜大家吃过饭顶多天热就在院里纳个凉闲聊几句，不然就是早早睡下，好比冬天，夜里滴水成冰，哪家不是早早就窝炕上，但今晚，姜家屯姜三元家，却是热闹极了，摔打声、咒骂声几乎响了一夜，临近的几家几乎都被吵得无法入账，有些和他们家相熟的跑去劝架，都被吴芳指着鼻子骂了回来了，最后还是屯子里最德高望重的三叔公出面，才把场面镇住。

姜盼大伯捂着被婆娘抓得满脸血痕的脸，发誓赌咒地说自己和胡阿美那寡妇没有不正当关系，自己是出于好心把钱借给对方，只是因为这几天忙着屯子里修河道的事忘记了和吴芳说这事。当然吴芳可不信，三叔公就当场让人把胡阿美带到姜三元家，让三人当面对质，胡阿美的说辞和姜盼大伯一样，无论吴芳怎么撒泼咒骂都没松口，事情的最后，经三叔公再三调度，胡阿美当着大家的面给吴芳写了欠条，这场闹剧总算停止。

以上这些都是姜盼第二天才从阿花婶嘴里知晓的，不过和她猜到的结果差不多。

“等你大伯大娘闹完了，就想起来收拾你了。”阿花婶担心地道，虽然这事面儿上就这么解决了，但大家心里怎么想就是另一回事了。姜三元和吴芳那俩人都是好面子的人，闹了这么一场，什么脸都没了，能放过把事情戳破的盼丫头么。

姜盼非常赞同阿花婶这句话，她大伯大娘什么人，两人丢脸丢大发了，肯定会从自己身上找补回来。不过她现在啥都怕，就不怕两人来找事，他们来找事，自己就更有理由脱离他们了。

说曹操，曹操到。吴芳是人未到，嗓门先到。

一进门就指着姜盼大骂她歹心、烂心烂肺、不孝敬长辈、编排长辈，说着说着还动起手来。吴芳是屯子里出了名的泼辣、彪，暴戾起来就算是力气比她大上许多的阿花婶也没挡得住。

于是有些无法预料的事情就是那么一瞬间发生的。

阿花婶看着被推倒头撞在炕上额角淌着血的姜盼吓得几乎手脚都软掉，哆嗦着靠近过去，一迭声地喊：”盼丫头、盼丫头……“但无论她怎么叫，姜盼都没回她，她一看，人已经晕过去了。

吴芳也被吓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猛地转身跑了出去，她慌不择路的，一出门还撞到了刚好路过的三叔公儿媳妇王桂花。

”嗳，吴芳你走路不带眼啊你！“王桂花差点被撞到在地，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却发现对方早就跑远了。”赶着投胎呢！“她骂了一句，然后她就听到了一把她熟悉的声音。

”吴芳，你别跑，你个天杀的！把孩子撞伤了你还跑了！“屋内，阿花婶扶着姜盼，看吴芳跑了顿时急了，大声喊着。

”大花，你叫啥呢？“王桂花看门没关，就顺着走了进来，穿过院子进了里屋，等她看清楚了里屋的情况，她顿时急了：”这是咋了？“

”快别说了，赶紧帮我叫人来，先把孩子送医院去。“

王桂花点头，也不敢含糊，马上就小跑着出去了。

——

那边吴芳惊魂未定地跑回家，姜三元今天没上工，昨晚闹了一晚上，大家都等着看他笑话呢，他就找了个借口不去上工赖在家里，见他婆娘回来了，马上沉着脸骂：”你死去哪了，早饭也不做，想饿死我么？！“

吴芳看到自己当家的总算心定了一点，顾不上姜三元黑着脸，扯着他袖子就说：”当家的，我……我把那死丫头……打……死了。“

姜三元本还想撒气，闻言马上吓了一跳，”你……说啥，谁死了？！你一大早干啥去了？“

吴芳不敢看他，支吾着道：”我不小心推了盼丫头一把，她头撞到炕上了，我也不知道死没死的，但她满脸的血，王大花怎么叫都不醒的，我没想打死她的，我就是吓唬吓唬她。“

一直以来，对于没什么存在感的侄女儿，姜三元是不关心的，在他看来，一个小女娃，自己婆娘决定就行，他一个大老爷们，哪有空叽歪些婆娘的事。因此吴芳说盼丫头，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就是他侄女儿。

不小心？姜三元气绝，自己婆娘什么性子他最清楚，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相信，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姜三元脑筋快速地动了起来，厉声问：”这事谁看到了？！“

”王大花那婆娘当时也在。“吴芳道。

姜三元暗骂一声，”那你怎么跑回来了。“

”我要是不跑，别人就当我是杀人犯了。“

姜三元简直要被自家婆娘蠢死，”走，跟我回去，等下见到人，你把嘴给我捂实了，别家问你你就说你没跑，是回来和俺商量。“

“回去做啥？我不去，那死丫头要是死了，我就得蹲大牢去了，要是没死，医药费肯定得我们掏！要命要钱我都没有！”

姜三元几乎要气笑，这个时候还惦记着钱，当初他老娘怎么给他找了个蠢成这样的婆娘？！

尽管吴芳千万个不愿，但她还是被姜三元拉回了老房子那。

其实他们俩就算不来，王桂花也准备喊着一群人一起上他们家了，这其中里面就有姜盼的亲大姑—姜大媛，也就是姜三元的亲大姐。

姜大媛十几年前就嫁到了百里外的刘家庄，这年头交通还不是很方便，加上她婆家家境也不是很宽裕，因此她一年也不见得回一次娘家，老娘在时，不管咋样，偶尔还是会回来看望一下的，老娘去后，她和姜三元这个大弟弟感情也说不上多好，加上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弟媳，因此两家就不怎么走动了。但她心底还是记挂着姜盼这个侄女儿的，小时候，她就和姜盼爸爸的感情最好，长大了各自成家，姜盼妈妈的性子也和她合得来，两家关系就更亲密一些，就算不怎么互相探望，但是每年一两封信问候下还是经常的。只是，她身在百里以外，纵是有心照顾侄女儿，也鞭长莫及。这次姜建国跑了百里的路特意来找她，把侄女儿的近况一说，她几乎没气炸了，连行李也没怎么收拾，就和姜建国过来了。结果刚进屯子，都没能坐下来歇一会，就有人来说出大事了。听到侄女儿被弟媳打到昏迷不醒送医院了，姜大媛气得肝都疼了，然后这个时候，姜三元两口子上门了。

“大姐？你怎么来了？来了怎么不家去？！”姜三元看到人群里的姜大媛顿时愣住了。

姜大媛也不说话，走上前扬手就先给了弟弟一耳刮子。

“啪”的响亮一声，本来有些骚动的人群就马上安静了下来。他们被找来帮忙，其实心里是有点不怎么情愿的，这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现在看姜大媛自己出手了，他们也就乐得看热闹了。

吴芳疯了一样推开姜大媛：“你咋地？凭什么打我当家的，我和你拼了！”

姜三元捂着火辣辣的脸，冲吴芳喝道：“你给我住手！”

“她打你……”吴芳的话音消失在姜三元黑如锅底的脸色中。

姜三元放下捂着脸的手，看着脸色铁青的姜大媛，带着一丝恳求道：“大姐，有事咱们回家再说。”

姜大媛在那一巴掌后心头的气总算顺了一点，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就算她再气，也记得总得给弟弟留个面子，于是就说：“啥都别说了，咱们先去医院。”

姜三元点头，吴芳想说些什么，但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就没敢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