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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戚（第1页）

他很早就接受了自己的一切，包括他的心魔。甚至于每次引渡别人的心魔，他都会花时间跟他们聊上两句，就算那些无意识的心魔只有些颠三倒四反反复复的怨言。

从未目睹过恶的善良，大多只是浅薄的天真与怜悯。或许正是因为他深入泥淖之中，才更容易懂得那些困苦的心。

堂下仙门弟子窃窃私语，质疑之声仍旧不能平息，修仙一途上虽然不乏生心魔之事，但一来大家都或多或少看不起走火入魔之人。二来修士们都认为天机星君是荡涤污垢，唯一能消灭心魔的半神。这些年来雎安声望太高，以至于这样的落差让人不能接受。

“那天机星君这个位子，您还有资格坐吗？”

苏章弟弟这样问道。

雎安闻言轻轻一笑，他对着苏章弟弟的方向说道：“这话从您嘴里说出来，未免有些本末倒置，您似乎忘了，您并没有资格评论我的善恶功过。”

他慢慢抬起手，指向远处的封星殿，缓缓说道：“我们星君的功过自有星命书裁决，若我当真辜负了我的星命，此刻就不会站在这里。换言之，只要我还站在这里，我就是善本身。”

“即熙身负贪狼星命却没有失格，我信任并维护贪狼与荧惑星君即熙，也没有因此失格。苏先生，既然你觉得被星命书承认便是极善，我想这恰恰说明我是对的，而您错了。”

雎安这番话说出来，苏章弟弟脸色僵硬，一时间无话可说。

眼看着形势已经倒向雎安即熙这一边，站在苏家这边的仙门也有所动摇。这时候一个老者的叹息声传来，即熙看过去，正是戚家的家主戚长峰。青州戚家，算是近百年来修仙一途上最有名的家族了。

“宫主大人说的不错，我们并没有资格妄论星君的功过，星命书自有奖惩。但世间除了法理以外还有道德，星命书代表的法度是维持秩序的底线，星君们的要求不应当低至如此地步吧？”

他坐在堂中的梨花木椅上，穿着黑色的大氅，拿起桌上的茶盏慢慢地喝了一口，抬起一双苍老却精神的眼睛。

“我敢问一句，强大到天机星君都不可自渡的心魔，可有意识？眼下听说魔主出世，您的心魔和这位魔主可有关联？”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雎安身上，充满了疑虑和忌惮，甚至有人暗自握住了剑。

雎安浅浅一笑，他背着手答道：“戚老先生，怀疑我是魔主？”

“您并未失格，我便当您并非魔主。但若现下的魔主死了，您的心魔又当如何呢？”

戚长峰点到为止，并没有把话说透。顿了顿，他话锋一转：“宫主大人您出生即为天机星君候选，十三岁封星君，历经九次试炼，渡无数心魔，三十岁掌星卿宫，是天下人心中向往的明灯。修仙一途漫漫，无数修士们需要持正守心，断绝贪欲侵扰以免生出心魔，这是多么艰辛的过程。但是想到世上还有您的存在，有您这样强大善良无畏心魔的天机星君，他们也就有了希望，相信自己能抵御心魔度过难关。”

“可是若他们知道，即便强大如您也会生心魔，这就意味着心魔不可战胜，令人绝望。信念的崩塌太过可怕，星君尊上。”

堂下的弟子们纷纷流露出赞同与悲戚的神色，传来轻微嘈杂的附和声。

雎安安静了片刻，他淡淡地一笑，脸上的星图银光闪烁，与衣服上的银色水纹交相辉映。他一边走下台阶，一边沉稳地问道：“那你觉得，我应当如何呢？”

戚家主喝了一口茶，看向走到他面前的雎安，悠悠道：“天机星君为人间心之所向，长夜明灯，每一任都以性命维护良善及正义，既然为天下善念而生，可否为天下而死呢？”

上章殿上一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面面相觑，虽然仙门们因为雎安隐瞒有心魔一事多有不满，甚至愤怒质疑，但是大家也没有想到这一步，或者隐隐约约想到却没敢点明。

戚家主这番话，可是在逼天机星君自尽。

雎安沉默了片刻，他站在戚家主面前，微微俯下身去，如他习惯的那样正对着坐在梨花木椅上的戚家主视线。

他如空琉璃般通透的眼睛映着门外洒进来的阳光，温和的眉眼带着极浅的笑容。

“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么？想看我是否会像你厌恶的那样，对命运卑躬屈膝？小戚。”

仿佛时间停滞了一瞬，戚家主端茶的手也停在半空，雎安接着说道：“或者我该喊你，魔主殿下？”

戚家主眸光微动，看向面露震惊混乱之色的柏清又极快地移回目光，他好整以暇地笑起来：“你们知道了。”

即熙走过来拔剑指着他，说道：“没办法，我、贺忆城与雎安重合的朋友并不太多。”

堂上众人正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无法反应，议论纷纷，即熙转过头环视众人，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怎么，刚刚是不是为魔主的提议很是心动啊？毕竟是掌握天下心魔的家伙，当然最会冠冕堂皇蛊惑人心，把谋杀说成奉献啦。”

“雎安要是成魔，自有星命书判他。若你们敢逼迫雎安，我保证从你们每个州挑一个仙门咒死所有人。既然是盛大的牺牲，就该有这样的陪葬不是吗？”即熙目光一凝，微微一笑：“反正坏人我当惯了。”

众仙门一时有畏惧的有愤怒的，更多的人尚不明白眼前的事态。此刻门外突然传来骚乱声，星卿宫的弟子高声喊道：“不好了！有人拿着不周剑闯封星殿！已经破了封星殿的结界了！”

这消息一瞬间在殿内炸开了锅，七羽立刻就跳起来往封星殿奔。戚风早趁乱突然抓住雎安的手腕，一瞬间他身上爆发出巨大的煞气，一齐沿着雎安的脉搏涌进去。雎安的心魔立刻被召醒，在他的元婴内暴躁地冲撞起来涌起煞气，他与戚风早短暂交手两招后退了两步，捂着额头眉头紧锁。

“雎安！”即熙担心回头去看雎安，戚风早出其不意地握着即熙的剑，划破手掌然后抓住了即熙的前襟，一时间裹挟着黑色烟雾的大风席卷了上章殿，将即熙和戚风早包裹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