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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四十五密谋（第1页）

碧蓝的天空一望无际，没有半片云朵，触目所及是从未见过的最澄澈的蓝。他长身玉立，恭恭敬敬地站在路边，将触目所及的碧玉尽收眼底，隐去了其间突兀矗立的金瓦红墙。气势恢弘的金顶皇家琉璃宝殿，在广阔的穹顶之下竟成了不和谐的风景，将人极目远眺的愿望生生撕成碎片。

一辆马车远远行来，骨碌碌地碾过凹凸不平的地面。驾车之人怕颠坏了里面的主子，所以行得极慢。马车周围没有随从，一路孤零零地缓缓走着，直到他面前缓缓停下。一只素白的手掀开帷帐，他心中一动，连忙上前将其握住，有些哽咽着说：“母妃。”

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的是一个衣衫素雅的女子，虽是素雅，却收拾得整齐干净。鬓发一丝不苟地贴在耳后，戴着几只看起来极简单的钗环，看起来很是普通。她缓缓走下马车，却不看旁人，而是抬眼望向天空。他眼眶湿润了，又忍不住唤了声：“母妃？”

丽妃郑氏已在冷宫呆了数日，知道自己的父亲郑域已经被赐死狱中，连带所有的亲人都也已命丧黄泉。她已经静静地在等待着那条赐死白绫的到来，突然天降圣旨，自己又恢复了从前的位份，也可以继续居于朝阳宫。虽然没有任何赏赐和安抚，但这也是大梁皇朝开国以来的头一回。这一切绝不可能是太子突然心慈手软，她猜到了缘由，所以一直避开儿子的目光。

“母妃是否在怪罪儿臣？”三皇子承影重重地跪在她面前，“儿子不孝，让母妃受苦了，母妃怎么责打儿臣都行。请母妃先移驾朝阳宫，容儿臣再向您请罪。”

丽妃深深地望着他，伸手拂过他额间未曾消褪的红肿，却没有露出任何怜悯之色，突然扬手毫不留情地朝着他的脸打了下去：“没用的东西！你就知道求你那狼心狗肺的哥哥，本宫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承影不闪不避，甚至没有移开目光，只是定定地看着丽妃，应道：“母妃，儿臣没有求他，儿臣求的是……父皇。”

她知道自自己禁足之后太极宫被太子的人围得严丝合缝的情形，自然就体会出承影冒着生命危险去见皇上的艰难。她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扶起，终于不能再紧绷住面上的神情，伏在他肩窝，无声地任悲伤流淌。那一刻，她是个一无所有的母亲，没有任何权势和荣耀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反而要依靠别人，才能勉强保住自己的性命。

承影心里难受，搜肠刮肚地想找词儿安慰丽妃，话还未出口，怀中之人已经抬起头来，恢复了平日的色厉内荏。承影抬手吩咐下人抬来步辇，却被丽妃喝止：“不必。皇儿，事事依靠别人，你终究一事无成。”

他退了一步，垂着手不敢言语。丽妃由他扶着手，迈出的步伐同内心一般坚定。

“母妃，我们去哪里，还是回朝阳宫？”承影轻轻问。

丽妃端详着他，露出故作高深的样子：“不。本宫恢复了位份，自然要向皇上谢恩。本宫现在就去御膳房，亲手做一碗参汤献给圣上。”

承影觉得有点不妥，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妥，只好点点头：“那儿子应该做些什么？”

丽妃忽而冷笑：“皇儿，母妃教导你这么多年，你忍心见到我们母子落难，死于非命？”

“母妃这是什么话？”承影被她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父皇尚在，没有缘故，谁能加害我们？”

“皇儿，你还是太嫩了。”丽妃哼道，“那狼崽子先是围住太极宫，再是残杀重臣，废黜本宫，再来就是要害你了！你当真看不清形势？如果你落到了他的手里，便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了，到时候他随便给你安个罪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杀了，谁能替你伸冤？你若失势了，母妃安能活命？”

看着承影惊讶的神情，丽妃叹了口气：“皇儿，母妃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天生善良温柔，心地又好。母妃之前总是批评你优柔寡断，但你就算优柔寡断，也比你那薄情寡义的哥哥强过百倍千倍。你那哥哥生性刻薄寡恩，残忍暴虐，为了一点小事，就能把陪伴多年的侍女虐杀。若有一日把持朝政，肯定是个断送我大好河山的暴君。你从小温柔知礼，精通诗书，又写得一手好字；母妃也出身朝中望族，以你的身份地位和能力，有朝一日入朝为君，谁敢说个不字？”

“母，母妃，儿臣从来没有想过……”听了丽妃的言语，承影只觉得冷汗直冒，手足无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着母妃步步紧逼，他不由自主朝后退去。丽妃见他如此，狠狠一把将他拉住：“本宫只知你性格温良，却不知你是个这样的懦夫！你自己得过且过也就罢了，连母妃的性命也不顾了么？你再退一步，本宫就死给你看！”她的目光凌厉中透着决绝，似乎只要面前之人流露出半点软弱，就会立刻兑现自己方才的话语。

他从来纯良至孝，见不得母亲受一点点委屈，见此情景，只得双膝跪下：“求母妃不要如此！母妃说什么，儿子定会照办，绝不辜负母妃平日悉心教导！儿子不是懦夫，不会让母妃受到一点伤害……您要儿子做什么，儿子立刻去做！”

丽妃将他拉起来，神色决绝：“你去通知叶知微，就说本宫已经决定了，让他立刻行动起来！他现在在西安门当值，你动作快一点，去了就回来，不要跟别人说话，也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侄女夏柔嫣也不行！”

承影略有些迟疑：“叶知微可信吗？他是东宫侍卫总管叶飘蓬的哥哥，叶飘蓬奉太子令围着太极宫，他能做什么？”

“别问这么多，你是怎么答应本宫的？”丽妃面色不虞。

“是，儿子知道了。”承影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忍不住说了句：“母妃保重。”

丽妃不耐烦地挥手斥退，转身望着几个下人：“方才的话，你们听分明了？”

这话显然是明知故问，几个侍女和小黄门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敢说话。一个看着伶俐点的小黄门连忙带着几人跪下叩首：“我们跟着娘娘，主子得了荣耀，自然也是奴才们的荣耀，奴才们在宫里混口饭吃，怎么会和自己脑袋过不去呢？”

丽妃不屑地笑笑：“你们几个跟随本宫多年，也是本宫知根知底的人。你们自己心里知道的，只要识相，他日不会少了你们应得的好处。起来吧，陪本宫去御膳房准备参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