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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五十四只狗狗（第1页）

千寻确实不知道这个信息，五十岚秋音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和系统说起过这件事，这种细节也不是会出现在寻常对话里的内容。然而提到这点的她很快又把话题绕开了，仿佛只是不经意间提了一句。

忧郁从她的脸上划过。接着谈到脱离她自己的关于他人的这部分时，五十岚秋音反而没有再哭下去，褪去那些表情后，她的神色有几分浅淡。

“我不在意游戏，也不在意这些角色到底喜不喜欢我——可能在经常玩游戏的人眼里这么想是很奇怪的，反正这都只是设定好的喜欢和不喜欢，哪怕我没能获得这些也无所谓。”

“但他不是单纯的迎合玩家的数据，如果你接触过他，应该也能看出来。我真的希望自己是不同的，你可能经常听到类似的话，但从来没人对我那么说过，哪怕就是在一个虚拟的游戏里，哪怕只有这么一次……然后他出现了。”

这种放空的语气更像是在机械性地回忆什么，这一点让千寻感知到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人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或许她早已经预演过交谈的这一幕，之前的眼泪只是情难自禁的表现。

五十岚秋音平和地说，“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么好的事，越是我们这样的人就越没办法轻松地实现愿望。我想说不定就是我发现了他在骗我，所以我才想通过获得一个特殊的人应该获得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确值得这句话。”

“你觉得我很好笑吧？为了廉价的认同就做了多余的事，你也把我当成笑料来看对吧？……我总是这样。”她自嘲时的语气非常尖锐，千寻感受到了她话语中不知来处的悲伤。而在短暂的停顿后，五十岚突兀地中止了话题。

“那个程序，我没有使用，拿去给系统回收了。”她说，“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我想我大概不会再玩这个游戏，其实我也早就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和之前不同，这里留给我的就只有糟糕的回忆而已，我会直接退出，希望你游戏愉快。”

说完这句话，五十岚秋音的身影忽然就消失了，是瞬间从千寻的面前消失了，像铅笔的印记从纸上被抹除掉那样。千寻微张了张嘴，但很快她又把嘴闭上了。其实到最后，她也有了想要和对方说出口的话，只是她没有办法，也来不及向她开口了。

她想说如果用心去相处会发现大家都不是单纯设定好的冰冷的人物，哪怕只是算法高级也好，他们和她想的刻板的存在是不同的，她想说她没有觉得好笑，在这里的我们都是很平凡的人，想要变得特殊的心愿不会是错的。

她想说其实和她想象的不同……她也从来没有听人那么说过。千寻是想这么说的，但是未来，哪怕是在游戏外，她们大概也不会再遇见对方了。

在对方向着一位陌生人宣泄情绪般的倾诉下，一些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事忽然又以一种她未曾想过的方式重新浮现出来。

在空旷的冷清的大房子里，最开始是她一次又一次的举手提问，问他们为什么总是不在家，总是有那么多事要忙。后来这种疑问转变成了默许，在沉默中她接受了自己并不需要父母陪在身边的事实。

年纪很小的时候千寻就一直是一个人，在还不能从常识的层面来理解他人的那个年龄段，她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父母并不普通的这个事实。

他们的脑子里装满了重要的知识，有非常重要且隐秘的工作，所以她才可以住着很大的房子，吃一切自己想吃的东西。相对的她从来不能被父母牵着去幼稚园，过生日也没有蛋糕，也没有人记得她的生日。

但是好吃的东西很多，所以不用在特定的日子里买蛋糕不用吹蜡烛许愿也没关系。她认得去幼稚园的路，所以不用父母陪着也没关系。

当她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些，没有把这当成是正常的，就也不会觉得这有多么让人伤心。而资金充足时，哪怕是小朋友，想要独立生活也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

但这是不寻常的，其他的小朋友不会在意她的父母是不是了不起的人，千寻也不会和他们那么说——因为要保密。所以他们只留意到她身边从来没有父母。幼童在这些事上总是比谁都敏感，他们已经私自结成了社群，又喜欢暗中比较，比谁都在意彼此之间不同的部分。

千寻不在意其他人口中暗指她没有父母的流言，但是流言的影响力也很明显，没人愿意和她一起玩。他们都觉得一个没有大人在身边的小孩很奇怪，况且她又那么沉默，要是幼稚园的老师不去叫她，她可以一个人在角落坐一整天。

老师出于担心总是找她聊天，但哪怕是老师也打不通她父母的电话。那个时候还很喜欢幻想的千寻偶尔会怀疑他们留给学校的号码都是假的，后来才发现他们可能只是决定不让这些毫无作用的电话耽搁他们的时间而已。

被老师频繁的找过去让情况越来越差，他们因此认定她要么是经常犯错的坏小孩，要么就是被偏爱的“特权阶级”，所以她彻底被从孩子的小团体里挤了出去。而这让老师更在乎她的情况，因此造成了永无止息的恶性循环。

谁都没有怀着恶意去做事，那问题是不是在她自己身上呢？意识到这点时，千寻才开始试着向其他人搭话。她买来小零食分给其他的孩子，试着向他们露出笑容，装作和他们合得来的样子去参与他们的话题。

事实证明这样做卓有成效，在她升上小学时，老师就只把她当成讨人喜欢的孩子了，而当大家都喜欢你的时候，他们才会去体谅你身上那些奇怪的细节。即便如此，证明家庭羁绊的活动仍然让千寻避之不及。

家长会上她一个人坐在一群大人的中间时她没有哭，运动会从来没人给她加油打气的时候她也没有哭。相反她从中学会了很多好办法，比如说考出不会让老师追问她家长为什么不来的好成绩以及在运动会当天告病请假。

依靠那些让自己合群的小技巧，她当时的社交关系一度可以称得上是非常健全，她关心自己身边的每个朋友，友善而热情地对待他们。但千寻从来不觉得这种关系是真心的，包含经营成分的友情，谁能说这是真心的呢？

她时常因为某日自己不再努力表现得有趣，不再表现得聪明乖巧就可能瞬间失去自己已经拥有的这一切而感到惶恐不安。当时被朋友抛下这件事像梦魇那样环绕在她的每个夜里，她只能更小心地去对待其他人。

……不过这也都是在祖母把她从那个房子里带走之前发生的事，在她升上三年级以后很多事都变了。之后她一直和祖母生活在一起。千寻很尊敬对方，那位老人教给她很多重要的东西，她身上的所有改变都是在和祖母共同生活时出现的。

可惜这种习惯没能在她的成长生活中被摒弃，反而随着她的成长越来越让她感到不舒服。

她就是不能不去在意，从小养成的坏习惯让她根本没有办法用不私自揣测不胡思乱想的正常方式待人处事，从他人那里获得善意也会让她不安。她活在自己悲观的假设中，又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和别人说对不起，这反而会给旁人带来压力。

由于父母角色的缺失，她清楚自己非常需要其他稳定的健康的关系来填补情感上的空缺，但因为这个原因她又不愿意去接触真实的人，接触他人会让她感到非常疲惫，极端时甚至会产生自我厌恶的情绪，好在演化到要为了这些情绪吃药的地步之前她就找到了好的解决办法。

五十岚秋音提起那些话时，千寻才终于把这件深埋在心底的事又挖出来了——她想起最初，在那个时候，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开始玩乙女游戏的。

【你说那个玩家主动退出了？】

【是这样，可能还是被五条悟吓唬到了吧，之前他找过她们一次……莫非五条悟真能看穿我们游戏的构造吗？】

【当然不可能，六眼只能看穿她们身上有外界附加的术式，我们也就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让玩家迅速掌握技能。平时这倒也不算反常，这次是有携带着咒力的宠物狗在前，那个五条悟才有了别的怀疑吧。】

【那关于五十岚秋音技能的替换……】

【喂喂，那属于是咒力在体内流动的方法完全改变哎，他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都停一停，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讨论讨论漏洞的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