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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大家冲进去时，弄玉还在熟睡中，再也没听见她说梦话。人们怀疑如意的耳朵出了与弄玉相反的毛病‐听见并不存在的声音。七嘴八舌中弄玉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如意抱怨大家把她吵醒了，容氏激动地问：&ldo;是吵醒的吗?&rdo;

弄玉指指耳朵，点点头，表示她听见这句话了。

求婚

第二天大家围着弄玉大喊大叫，弄玉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卢敖劝大家：&ldo;别这样，显得咱们不相信她能听见。留下来个人跟她慢慢聊就行了，就像平时说话那样。&rdo;于是大家轮流陪她说话。田鸢说：&ldo;桃花开了，你妈妈又叫人上山去采花瓣了，她要把你打扮得更好看，嫁出去。&rdo;弄玉笑了。田鸢怀着小小的居功自傲，心安理得地赏析她的安宁和美丽，那张不需要脂粉的面庞，比漫山遍野的桃花更赏心悦目，那双半月形的眼睛会说心语，那细腻圆润的下巴使时间忘记流逝。最后，田鸢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嘴唇上，它们不需要胭脂来染红，在沉默的日子里它们卸下了声音的重负，反而容纳了整个春天。十七岁的田鸢面对它们，忽然产生了以前在梦中也没有的冲动，这使他后半生不得安宁。

&ldo;嫁给我。&rdo;他说。

他的声音非常小，弄玉根本就没听见。即使他有勇气大声说，现在的弄玉也未必能听见。这句话只是提醒了他自己，他爱着弄玉。他回到屋里拷问自己：&ldo;跑什么跑什么我跑什么?有什么好怕的?我快十八了，不可以向一个人求婚吗?不向她求婚，我向谁求婚呢?难道我爱的不是她吗?谢谢卢敖提醒了我。&rdo;开始使用&ldo;爱&rdo;这个字，把他搞得热血沸腾，&ldo;我也是公侯之子!难道配不上她?我心虚什么?求个婚何必贼眉鼠眼的?&rdo;如果心灵瘟疫还在的话，旁边的桑夫人肯定会提醒他：有话该跟人家父母讲。

他继续骂自己：&ldo;蠢货，胆小鬼，有话不敢大声说!她十九了!等她爹把她嫁给郡守的儿子你就死心了。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十二岁开始，也算!是摊牌的时候了。可她喜欢我吗?不知道。她能喜欢谁?牛儿哥?牛儿哥不是她亲哥，牛儿哥长得比我白……他们俩还在梦里干过好事呢!那到底是不是牛儿哥?不!那个人眼睛大!牛儿哥是个老鼠眼!弄不好那个人就是我呢。她夸过我的眼睛：&lso;你不知道它们多么好看。&rso;哼，只要她有一点点喜欢我，我就要娶她，让她一天比一天更喜欢我，连我的黑也喜欢!&rdo;

他忽略了一件事，假如这些疯念头真的能成，他只能算个上门女婿。&ldo;不行，今天说的不算数，就当她没听见，我还要正式地跟她说一次，嫁给我，对，就是嫁给我，嫁给我，嫁给我!&rdo;他看到了无限光明的前景‐弄玉就在这间屋里出来进去，跟桑夫人抢笤帚，跟他打打闹闹，晚上细心地挂上大床小床之间的布帘子。&ldo;但是田雨怎么办?&rdo;在虚妄的未来中，他开始为一些具体的事操心了，&ldo;他得睡别的屋，这儿挤不下了。我得提醒他别再叫&lso;姐姐&rso;了，得叫&lso;嫂子&rso;。&rdo;然后他在没人的地方，把&ldo;嫁给我&rdo;这三个字练了一遍又一遍，要说得轻，免得把弄玉吓着，但又要显得很有决心，很光明磊落，不能显得是在求她，因此这三个字的语气要尽量平静，克服上次说的时候发抖的毛病，要让弄玉觉得这事本来就应该办，只差一个人说出来而已。&ldo;嫁给我，嫁给我……嗯，太霸道了，这样也不好，好像我在逼她似的。嫁给我……不对，凑得太近了，我应该还是比较有尊严地说这句话，因为本来我的身份就不比她低嘛。嫁给我，嫁给我，嫁嫁嫁……不行，重来……&rdo;

他盼到了弄玉病好的那一天，穿着眼下最体面的衣服，挂着想象中的玉佩，戴着想象中的鹿皮礼帽，提着想象中的大雁，来到了弄玉的闺房。弄玉在逗一只跟屁鸭，它出生在心灵瘟疫时期，是孔雀和鹅夫人生的六个孩子之一。田鸢跟在弄玉身后跑，不知道说点什么才能把她的注意力从跟屁鸭身上转移到他身上，结果他成了第二只跟屁鸭。这就是田鸢的第一次求婚。最后，他用尽捕老虎、偷钥匙攒起来的勇气，说出了那三个字：&ldo;嫁给我。&rdo;

远远没有达到平时练习的水平，不过弄玉还是听见了。她不敢看田鸢，只是低声问：&ldo;你说什么?&rdo;

&ldo;我要你嫁给我。&rdo;

顶住最初的冲击以后，弄玉勇敢地抬起了头，&ldo;为什么?&rdo;

&ldo;我想不出你还能嫁给谁。&rdo;

弄玉抓起跟屁鸭往外走。走到门口，她又不放心地回过头来，看见田鸢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又说：&ldo;我哥哥还没成亲呢，说这些多不合适呀。&rdo;

田鸢还是一动不动，弄玉觉得他快要哭了，就亲切地说：&ldo;我们都还是小孩子，你不是连冠礼都没行过吗?&rdo;

田鸢突然站起来拉住弄玉的胳膊，&ldo;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知道你可以嫁给很多人，不不，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弄玉，等一等，听我把话说完，要行冠礼可以马上行的，不一定非要等到二十岁行冠礼……&rdo;弄玉用手堵住了他的嘴。

&ldo;这些事，我真的没有想过，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行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