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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古籍里说：&ldo;天有九重，达九重之上者方为仙。&rdo;茫茫九重天，哪怕飞个七七四十九天也不为过，这宋衍河升得可有些快啊。

当然，陆晨霜自己没成过仙，这话若是说出来难免叫别人觉得他是眼红嘴酸，见不得人好，所以当年他选择不损口德，适时地闭了嘴。而今，邵北眼底已见血色，他更不忍心对于一个失了师父的小徒弟说这重话了。

&ldo;黑雕复生，总不会是它自己跑去告诉你的。&rdo;陆晨霜问，&ldo;你是怎么发现这只黑雕，又是怎么确定就是它死而复生？&rdo;

&ldo;陆大侠可还记得我那位多梦呓语的徐师弟？他乃是玄阴体质，并不适合修行无量心法，可我掌门师叔既收他为亲传，我们便也只能对他多加看护。&rdo;邵北说道，&ldo;平日里接到誓文，因为行程日期不好确定，所以我一般不会亲自前去，但我派每年收到请驱孤魂野鬼的求愿不下百件，这种当日便可往返的，我也会为派中分忧。那一日，轮到我带着苏、徐二位师弟前去一处驱鬼，在回山途中，徐师弟忽然叫我，道&lso;师兄，我走不动，有人在拉我&rso;。那条山阴小道上分明只有我们三人在，我猜想是他体质特殊的缘故，便问他那些人说什么。徐师弟道，&lso;那些人说，不是我们驱的鬼吸了他们的阳气，而是一只怪鸟，它吸干了他们阳气，还啄食了他们的骨肉。&rso;&rdo;

陆晨霜：&ldo;……&rdo;怪不得那位徐小兄弟多梦。

招鬼的玄阴体质却偏偏没事儿专往闹鬼的地方跑，与长此以往下去，别说多梦的毛病能不能好了，不被吓死已是福大命大！

&ldo;此事虽有蹊跷，但鬼魂之言不可尽信，于是我用破怨之法将徐师弟与拉他的魂魄断开了关系。&rdo;邵北继续说道，&ldo;数月之后的一日，我翻看师父旧年的手稿时见到了镇压黑风一事的记录。这一篇手稿我从前也曾看过，此番再看突然发现，这黑雕吸人阳气、啄食骨肉的残忍手段与徐师弟所言太过相像。可惜师父手稿中只将阵法布置一语带过，我看得不太明白，也推演不来，便带着二位师弟来到了白泥弯查看。师父手稿中记载，他先以缚恶铁索将黑雕尸首困住，又设&lso;神兵镇恶阵&rso;压于其上，最后移南山砾岩土方覆盖，堆积数丈之高。而我和二位师弟到这儿时，山底已经开出一个洞口，洞中空空如也，黑雕尸首不知去向。我自那时起才怀疑它死而复生。&rdo;

夜风微凉，从陆晨霜的背后一直吹透到了他心上。

他多年前也曾遇到过偷摸留了后手，诈死后又活过来的妖邪，但与这次不同，它们多是等人一走远就一骨碌爬起来的。想到这黑雕时隔十余年又复生的未知手段，陆晨霜心里极不舒服。试想，倘若他斩杀过的妖邪们都来这么一下子，那可是有点儿吃不消啊。

&ldo;我知你师父是真的飞升了，&rdo;陆晨霜顺着邵北的话，道，&ldo;应当是这只黑雕修了些什么邪门歪道的术法，才能逃过宋仙人的法眼罢？&rdo;

邵北未动也未答，远眺山洞的目光有些呆滞。

看来多半是这小子想起他师父从前的千般万般好，再一想，担心此事对恩师威名有损，故而伤怀。

一个人的修为如何，不但决定了他能否扬名立万，也决定了紧要关头时能守住多大的秘密，比这再多的，可就守不住了。幸好今日撞破此事的是陆晨霜，若换做别人，不知会不会出去胡说八道一番，毕竟宋仙人的往事不是谁都有机会捕捉到的。

陆晨霜怕他没听清，又问了一遍：&ldo;除了这黑雕，没别的复生了罢？&rdo;

邵北抬眼，无声与他对视。

陆晨霜阅兔崽子千变万化无数，看这眼神，分明就是一副&ldo;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rdo;的模样。

他心中大惊，忙问道：&ldo;还有什么？&rdo;

邵北不答反问：&ldo;陆大侠，你能信我几分？&rdo;

&ldo;眼下不是我信你几分，而是你信我几分？&rdo;陆晨霜一想起就气不打一处来，&ldo;你不让我同来，苏明空又拦我进山洞，你们两个这分明是不相信我。既然不信，又何必倒过来问我信你几分？&rdo;

&ldo;是我愧对陆大侠。&rdo;邵北眼中闪过一丝痛色，&ldo;我在来的路上传声于苏师弟，叫他务必拦住你。一来，是因连我自己都还未弄清此事缘由，更不知你得知此事之后会作何感想，所以不想让你见到；二来，黑雕狡诈凶残，我身为无量弟子，赴汤蹈火义不容辞，但我却不想看到你因此事受一分一毫的伤，被它脏了你身上的一丝寸缕。还请你莫怪苏师弟，要怪便怪我吧。&rdo;

&ldo;……&rdo;不知是不是今晚在无量山中吃的清淡的缘故，陆晨霜觉得自己火气好像没有平日那么大了。

&ldo;若我今日不曾与你来此，&rdo;他问道，&ldo;或者，方才我没有随你进洞，你待如何？&rdo;

邵北凛然：&ldo;就算我除不了它，也不能任由它祸害苍生。&rdo;

陆晨霜：&ldo;是，那你打算怎么个&lso;不由它&rso;？&rdo;

&ldo;我找不出缘由，又除不了它，不如今日干脆死在它手里。&rdo;邵北道，&ldo;将来苏师弟自当帮我传誓文于天下，将这笔账全算在我头上，就说我欲修邪魔歪道，循着师父的手稿想掘出过往妖邪尸首，将其尽数复生豢养，不料走火入魔，复生时反遭妖邪吞噬，再请仙门百家前来相助除患。如此一来，至少能保全我师父名节吧。&ldo;

陆晨霜：&ldo;……&rdo;

傻小子的计划这叫一个&ldo;周详&rdo;。

难怪当日岭南重逢，分道扬镳时这小子一番话说得有如诀别，亏他当时还以为出了多么了不起的事！

&ldo;行了。&rdo;陆晨霜拍他肩膀，&ldo;你不是说此事与你师父无关吗？那你又何必如此。&rdo;

邵北双眼通红，被他拍了两下，整个眼眶里的晶莹都在打颤：&ldo;我深知我师父品性，坚信此事与他无关。然，天下人能信否？陆大侠，你又信否？&rdo;

&ldo;我信了。&rdo;陆晨霜不假思索应道，又说，&ldo;天下天下，别动不动就提甚么&lso;天下&rso;。你可真的见过这天下所有的人？听过他们所有人说的话？你担心的那些，并非&lso;天下人&rso;，而是市井刁民。这种人捕风捉影、嚼烂舌根，最为可恶，我听到一次便要打一次。&rdo;

邵北眼眶霎时决堤：&ldo;陆大侠……&rdo;

&ldo;经你研究，那黑雕可还能再复生一回？&rdo;陆晨霜转过头，随便他哭个够还是擦干净脸，&ldo;罢了，想来是宋仙人从前不愿脏了手。待我去把它妖丹取出，你带回去丢到你师叔炉子里当个柴火，其他的骨肉也烧成灰，分抛几处。若这都能复生，我便再来领教它一回也就是了。至于其他的，遇见再说罢。&rdo;

邵北哽声：&ldo;陆大侠……&rdo;

&ldo;你也别总这么叫我了。&rdo;陆晨霜看着天幕，觉得顶亮顶亮的那颗星行迹十分可疑，明明方才还在邵北眼中，不知怎地又挂到了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