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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第1页）

这几天除了上朝，就连宫里也很少走动。

&ldo;小疏。&rdo;回来房子里没见着人，他习惯地就往侧廊走去。没听到有人回答，却传来衣物悉瑟摩擦的声音。

院中仅种着几株低矮花草，只有后面有株梧桐，枝叶繁茂得很。秦疏就坐在被树荫遮住的台阶上，听到他声音，正坐直了身回头向这边看来。

&ldo;吃药。&rdo;易缜把药碗递给他，又忍不住道：&ldo;不要坐在台阶上，小心凉。&rdo;

秦疏将药饮尽了，这才开口：&ldo;不凉。&rdo;

秦疏最近喝药并不痛快，总要稍稍迟疑那么一会儿，然而皱着眉一口气饮尽。虽然从不报怨，但易缜觉得他就像怕苦似的，仿佛有些不大高兴，每次总是暗暗发笑。他还藏着一小包蜜饯，这时也不递过去，悄悄放在秦疏手边。

易缜走过摸了摸，日头是刚转过来的，地面尚有余温。也放心坐下来：&ldo;果然这儿要凉快些。&rdo;

只是几天工夫，他腰腹的彭隆又更长大一些，夏天的衣物原本就单薄，一眼就能看出那个圆隆的弧度来。院子里虽然人少，秦疏不愿意被人瞧见。现在身上仍穿着外衫。北晋的气候又四季分明，时值盛夏，正是干躁酷热的时候。秦疏整张脸都是红扑扑的。倒掩住几分病容。

易缜瞧着都替他觉得热，见一旁放着纱扇，拿过来替他打风，一面道：&ldo;这儿没旁人，把外衣脱了，你不热么。&rdo;

秦疏转开目光，只当没听见。

易缜见他不情愿的样子，也不去勉强，状似无心地道：&ldo;你不怕热就好，小心他中暑。&rdo;

秦疏一愣，回过头来看看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十分疑惑：&ldo;他现在会中暑?谁说的?&rdo;

易缜随口讹他，此时勉强正色道：&ldo;当然是书上说的。&rdo;

&ldo;侯爷又不爱看书。是那一本书上说的，拿来我看。&rdo;秦疏稍一迟疑，却是伸手解了外袍。

易缜一本正经，手里的扇子倒是没停：&ldo;别的书不爱看，如今关系到我儿子，不得不看几本医书。看过了也不见得要带在身上，你都听我的，自然没错。&rdo;

里头的中衣叫汗水打得濡湿，这一解开果然凉爽了不少。秦疏不禁微微舒了口气，便不去跟他认真。大约也知道他是一番好意，医书什么的，恐怕就是胡扯了。余下的话也懒得去听，抑头去看梧桐碧绿的伞盖，这般绿荫如织，令人恍惚觉出几分聊胜于无的故里景象。

看了一阵，他碰到放在旁边的果饯，无意识的掂了一颗放进嘴去。

易缜看到，暗暗笑了笑，见他心不在焉，也就往了口，秦疏瞧着茎干荫，而易缜就看着他的侧面。不觉有些出神。忍不住扣住他放在身侧的一只手，不由自主问了一句：&ldo;你想家么?&rdo;话方出口立即醒悟，秦疏从来就不是自愿北上，这一问是多此一举了。

秦疏吃一惊，在他手里微微一挣，转过头定定瞧着他，见他神色平和里带着一分茫然，仿佛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么一句，并不想是存心滋事找岔的架势。

秦疏稍一迟疑，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去：&ldo;我说不想，那是在骗侯爷。&rdo;见易缜神色还算平和，接着道：&ldo;当初各为其主，他纵然有冒犯之处，如今百般折辱也是远胜百倍。要不等来年春时孩子出生，侯爷能放我回去?&rdo;

&ldo;放你回去?&rdo;易缜眯起了眼睛，跳起身来，摔了手中的扇子仍不解恨，又一脚把碗踢开：&ldo;放你回去!想得倒美!&rdo;

他尚且有自知之明，不敢自认容貌能把易缜迷得晕头转向。易缜天天把儿子挂在嘴边，对自己关切有加，想必因为易缜还没做过父亲，对这个孩子有所在意罢了。

秦疏不过是随口一句试探，原本也不抱什么指望，口气也平和得很。然而易缜恼怒至此出乎他意料，错锷之余只觉莫名其妙。不论开始说的是什么，似乎不出十句话。两人就能吵起来，实在是没有道理可讲。

心绪到底波动，惊醒了腹中孩子。他脸上不动声色，右手却慢慢抚了上去。只漠然道：&ldo;侯爷不肯就算了。&rdo;说罢依旧去看那株梧桐，易缜怒极，偏偏瞧见他放在肚子上的手，只觉满心怒气打在了棉花上，这话又实在是自己挑起来的，无可奈何的就软了下来：&ldo;你丢下孩子要怎么办?&rdo;

秦疏倒是惊讶了，微带讥讽地笑一笑：&ldo;孩子怎么办?&rdo;他反问易缜。靖安潜伏在侧，他逃脱不易，但靖安要带走藏匿一个婴儿却容易许多。他少了一分隐忧，忍不住就要刺易缜两句。&ldo;侯爷不会请几个奶娘么，难道我能有办法?&rdo;

话出口猛然发觉不妥，易缜一愣，已然不作声的点点头，一付深以为然的样子。

秦疏忍着气不去看他，一转念：&ldo;侯爷不是要成亲么，孩子怎么养要问你夫人去。要不然问侯爷的哪一个妻妾也行。&rdo;

易缜看了看他，神色古怪，慢慢就浮上了一层笑意：&ldo;我不娶妻。&rdo;他伸手把秦疏从石阶上拉起来。&ldo;方才是我不该问，你也不要多想。这儿虽然凉快，但湿气重，坐久了也不好。&rdo;

&ldo;侯爷。&rdo;起身时一本书从身上掉下来，秦疏也不去捡。跟着走了两步，却站住不动了，显然是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