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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走过这条土路，走出黄花沟，又穿过一条干涸的河床，直到上了公路，车才平稳了一些。马春宁吁了口气，身体也放松了。他侧脸看了看陆雯洁，觉得这女人今天更加娇媚。那薄薄的嘴唇，直直的鼻梁，弯弯的眉和迷人的眼睛令他心动。

煤殇七（2）

马春宁主动打破沉默问：&ldo;以前去过孟子村吗？&rdo;

&ldo;第一次去。&rdo;

&ldo;哦，那你可得当心些，现在坏人可不少。&rdo;马春宁像老大哥似的关心道。

陆雯洁点点头，没有说话。

马春宁心里很高兴。他这次在路边碰到陆雯洁纯属偶然。佐拉不辞而别，使他特别的窝火。佐拉到矿上后，那个副局长再没给他打过电话，他又不好打过去追问。听马民和讲，佐拉养好伤还要回来的，可具体时间连马民和也不清楚。他来窝儿矿就是想打听一下佐拉是否不回来了，然后再给副局长打电话讲明情况，也显得自己不怎么被动。另外，窝儿矿还在继续越界盗采，再不和马民和郑重地交代清楚，后果将难以预测。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陆雯洁母子。

过了一会儿，他没话找话地说：&ldo;这么些年，在窝儿矿住得还习惯吗？&rdo;

陆雯洁说：&ldo;还好，就是冬天太冷。一到冬天，冷飕飕地就受不了。&rdo;

马春宁摆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说：&ldo;可咱这地方屋子里暖和呀。再说，这窝儿矿本身就是出煤的地方，不像你们南方，哦，对了，你们老家也不能算是南方，你像南方，本来煤就紧缺，屋子里又不点火，阴冷阴冷的，还不如外面暖和呢！所以呀，即使是冬天，也是咱这儿呆着舒服。&rdo;

&ldo;小路他爸不在了，我们早晚是要回去的。窝儿矿再好，总不是自己的家，鸿雁于飞，肃肃其羽，到了秋天，那鸟都知道回南方的。&rdo;

&ldo;鸿雁于飞，肃肃其羽。好啊，那上下翻飞的鸿雁在干什么？在找家啊。小陆，你真不打算再找个合适的了？&rdo;

&ldo;想过，可……&rdo;

&ldo;知音难求？&rdo;

&ldo;……&rdo;陆雯洁摇摇头。

&ldo;是啊，一个熟读《诗经》的女人，要在这窝儿矿找到知音，那几乎是不可能。你对自己要求得太高了。反让你感到更加的痛苦。&rdo;

说完这句话，连马春宁自己都感到有些吃惊。他在二矿都没有说过这么文雅并略显哲理的话。他冲动地伸出手，攥住了陆雯洁的手。

陆雯洁一惊，忙把手抽出来，同时向后面看了看。

小路不知什么时候歪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ldo;马矿长，你不该这样的。&rdo;陆雯洁低声说。

&ldo;小陆，我……我是从看到你家里的《诗经》才喜欢你的，这种感情一直埋在我的心底，像火一样炙烤着我，我都感觉自己快要被烧焦了。&rdo;

&ldo;马矿长，我……我不值得你喜欢。我是寡妇，是死难民工的妻子，我不配。&rdo;

&ldo;不，小陆，你和他们不一样。&rdo;

&ldo;其实，其实命运是一样的，都脱离不了所有煤矿民工家庭所承受的命运。有人说我们是&lso;黑寡妇&rso;，是地老鼠的妻子，有时候，我们觉得自己就是地老鼠的妻子。真要是地老鼠的妻子还不错了，至少还能有个人陪你说说话，坐在小凳子上等着自己的地老鼠平平安安地回来。可现在呢？我只是个黑寡妇，我是穆桂英。&rdo;

&ldo;这么说，我也该是地老鼠了？&rdo;

&ldo;不，&rdo;陆雯洁笑了。&ldo;你是无食我黍。&rdo;

&ldo;哦，不对，我不是那样的人。&rdo;马春宁明白了，陆雯洁是指他当矿长的事儿。他还想说什么，这时，小路醒了，说想尿尿了。

陆雯洁说：&ldo;你忍一忍，快到了。&rdo;

马春宁把车靠路边停下来。&ldo;下去尿吧，小孩子就在路边尿就行了。&rdo;

这里已经离春河市区不远了。

到了火车站前的广场，马春宁执意要等陆雯洁买好了车票把他们送到车上再离开。简易的售票大厅排着长长的队伍，不时有穿着铁路制服的女服务员过来，将那些不太守规矩想插进队里的人推搡到了后边。买票的旅客中大部分像矿工，头发蓬乱，穿着又不怎么干净的破旧衣服，身上还有股似乎永远都洗刷不掉的煤矸味儿汗臭味儿劣质的烟草味儿。

不知为什么，陆雯洁似乎有些伤感。也许，这样的情景又勾起了她过去的一些记忆。她又想起和杨天意抱着小路回老家挤火车时的情景。

煤殇七（3）

陆雯洁牵着小路一寸寸地向前挪动，马春宁也站在她的旁边一寸寸地向前挪动。

陆雯洁看了一眼墙上的列车时刻表，说：&ldo;去孟子村的车还有一个多小时，而且是慢车，没准儿还晚点了。你回去吧。&rdo;

马春宁觉得，陆雯洁的语气那么温柔，渭水口音还带点窝儿矿的方言，听起来十分悦耳，富有磁性。

马春宁感觉很舒服，更有些迷醉。他看了看表，说：&ldo;不急，我再等会儿吧。&rdo;

陆雯洁说：&ldo;你回去吧，这已经不好意思了。&rdo;

陆雯洁这么客气，马春宁却又觉得把他和陆雯洁的距离一下子又拉远了。他想，陆雯洁不该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讲话的。应该怎么说呢？呢喃，娇羞？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感情就得像煲鸡汤，用文火慢慢地煲出来的汤才有味儿。自己在这一点上就不如佐拉。别看佐拉像蔫萝卜似的，可他心里怎么想的谁都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