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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1页）

他伸手朝高荣明抓过去，但他根本碰不到高荣明的魂魄，这使得他更加慌乱，他眼中涌出泪来，颤抖着对高荣明说：&ldo;先生，我怕……&rdo;

&ldo;别怕。&rdo;高荣明缓了好长时间才有力气说出下一句话：&ldo;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头。&rdo;

这句话让阿拾的眼泪淌得更凶。

他听到鞋底踏过落叶枯枝的声音，眼尾余光处晃过一抹墨黑，勾勒着云海腾龙的暗纹。他看见那个黑衣男人停在不远处，手里拎着一壶酒，倚在树干上，悠然自得地看着他们。

阿拾慌乱地收回目光，使劲眨了几下眼，眨去眼泪，让自己眼前看得清楚些：&ldo;先生，你快走吧!&rdo;他想努力挤出一抹让人觉得可靠的笑，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ldo;我能挡他一会，我什么都不会，死了也没什么可惜，先生你不一样。&rdo;他想起在玉容楼时，偷窥过高荣明弹琴，先生广袖流云，十指轻抚琴弦，好似谪仙人：&ldo;你们都是神仙，神仙怎么能死呢?&rdo;

这句话在此时听起来，幼稚又让人难过。

倚在树干上喝酒的黑衣男人闻言，握住酒壶的手微微一顿，他眼前漫开十里血色，那些神仙身下的血涌出来，汇聚在一起，将一片江河都染成刺眼的猩红，有个少年涉江而来，不顾身上的伤和血，扑在堆起的尸体上。

他眼底掠过复杂的神色，朝他们走过来。

阿拾看见他靠近，怕得连呼吸都窒住，带着哭腔催着高荣明：&ldo;先生，快走，你快走啊!&rdo;

高荣明朝他笑了笑，缓缓摇头：&ldo;没用的。&rdo;

怎么逃都没用的，他们眼下没死，全因为那个男人没想立刻杀他们罢了，而且，他也没有力气再逃。

那个黑衣男人站在他们旁边，用刀鞘勾过阿拾的脸，眸色深沉，笑道：&ldo;你这孩子有点意思。&rdo;他问道：&ldo;你倒是说说，神仙为何就不能死?&rdo;

阿拾梗住，怕得浑身发抖，根本不敢答他的话。

男人倒是没打算要他回答，也没再追问，眼里的追忆归为平静，用手指拨开刀鞘，将刀架在高荣明的颈上。

&ldo;别怕，我不会动你们，我留着你们还有用处。&rdo;高荣明的脖颈挨在那人刀锋边缘，森寒的刀气几欲穿透魂魄，只消再近一点，便能让他魂飞魄散。

&ldo;百年后，你会遇到一个能操控鬼魂的女人。&rdo;他眯起眼，缓缓说道：&ldo;我要你带句话给她。&rdo;

这句话，在高荣明耳边，同时也在朱绛颜耳旁响起。

她听到这人低沉的声音穿透时光传递而来，携着周围深林里幽咽鬼语，和扑面而来的浓重血气：&ldo;摘月崖底，万仙飞天。&rdo;

朱绛颜看见那个黑衣男人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刺入眼前的虚无当中，在相隔百年的时空里，跟她遥遥相望。

高荣明的记忆画面瞬间片片剥落，溃散开来。朱绛颜指尖泛起红光，捏诀稳住他的意识，但高荣明的魂魄受过重创，意识已经脆弱到无法再拼凑出有关那个人的画面，于是画面一转，他跟阿拾已经躺在元江城的一处小巷里。

阿拾在遇见高荣明前便是乞讨为生，如今高荣明是魂魄形态，不用吃食，他只要讨得不多的食物能勉强果腹就足够。

养了许多时日，高荣明借着魂魄里留下的丞戎的仙力，魂魄总算稳定下来，不至于随时都要担心溃散。他能行动时，嘱咐阿拾别乱走动，自己去接丞戎回来，便循着记忆去找当时被打入丞戎魂魄的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早已不在山顶的小庙里。高荣明便借着小庙当中留下的气息寻找，总算在元江城一户姓朱的人家里找到那个女子。他用迷魂术引出女子，将她引到无人的山林当中，想要将她体内丞戎的魂魄取出。

可他没有想到，丞戎被钉入碎魂钉，魂魄本就受了伤，被打入那女子体内时无意识地汲取女子的精气养伤，居然有结胎之兆。

他感到颇为棘手，若强行将丞戎的魂魄取出来，难保不会再次伤到她，而且便是取出来，也没地方安放。高荣明便放弃取魂魄的想法，渡去些法力给女子，帮她安抚住丞戎的魂魄，他刚恢复力气，送了些法力之后头便晕了晕，勉强站起来也没力气再把晕倒的女子给抱回去，于是在周围搜罗来些枯枝草叶，将她盖在下面，免得有人路过看见一个女子躺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太妥当。

等到那女子醒来时，惊恐地发现自己晕倒在荒郊野外，她挣扎着爬起来，身上的衣裳被树枝划破也顾不上，仓皇逃回家中。

高荣明见她平安回府，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找阿拾。

几个月之后，高荣明再去朱府时，却发现那个女子身上残留着浓重的鬼气，且隐隐有入魔之兆，丞戎的魂魄则不翼而飞。

感觉到高荣明的魂魄有些虚弱，朱绛颜便从他记忆中退出来，高荣明倚在洞壁上，面色有些苍白，见朱绛颜看向自己，便勉强直起身子，道：&ldo;之后我又去过几次，直到那女子故去我都寻不到丞戎的踪影，后来我便没再去了。&rdo;

朱绛颜点头，问道：&ldo;你看样子是近来才受的伤，是与丞戎有关?&rdo;

高荣明点头，面色严肃：&ldo;那次我去见到帝姬之后，后来又去过几次，但在帝姬府外遇到那个黑衣男子，被他一剑伤到，便没敢再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