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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情漫漫兮路休长 第三十一章 破窗而入（第1页）

没错，此人正是那始作俑者，怜儿。因着手头有些要事，她不得不离去几日，孰料就这几日便被那臭婆娘钻了空子。否则，以她的法宝，怎会避不过区区异香。瞧了瞧右手上的信件，她眯了眯眼，若非主子有交代，她定不会如此善罢甘休。恨恨的将信件飞至出去，她立马遁逃，原地消失不见。也不知是练了什么奇特术法。

同凤音探讨完毕，洛倾正捧了茶来吃。忽闻窗外异响，扭头看去，只见一物破窗而入，惊得她弹指一道风刃袭将过去，那物什立马碎成数片。低眼瞧去，碎片中竟夹了张纸条。凤音怒得正要去追，却被她出声打断：“别追了。早走了。”“真神……”洛倾点点头，凝重道：“隐藏在院中，我竟丝毫没有察觉，若非修为在我之上，便是借助了什么厉害法器。”凤音静下心来，斟酌道：“六万年前能敌过你的不过就那么几位，虽说缔造了天宫，可后世之人累于修行，更无渡天劫之辈。”“世上除却十大神器，竟还有人能造出这等厉害的法器来，果真不容小觑。”“真神，”凤音唤她一声，若有所思道，“依您看，这法器是个什么物什？”洛倾摇摇头，苦笑道：“我也断不出，如今这身子，虽是养好了元神，仍是虚弱得紧，否则哪能任由那贼子来去自如。”凤音闭口不言，此事又岂止她的一大痛事，她的小龙……摇了摇头，她静默地瞧着她隔空一挥，将纸条拿在手中，展开看时，脸色竟是越发难看。不由问道，“真神，怎么了？”洛倾瞥她一眼，将纸条递将过来。那纸条上统共就一句话，却胜过千军万马来袭：三日后往生崖，见血凤最后一面。不过是匆匆一眼，她却惊得站起身来。看向洛倾，颤着嗓音道：“尊主落进他们手里，这可如何是好。”洛倾极力压制住心头的怒火，这才勉强让自己不要太过激动，可那抖着的嗓音却早已将她出卖，“本尊亲自前往一趟。”“万万不可。”凤音急忙阻拦，见她看将过来，这才解释道，“往生崖是什么地方，吞魂噬魄，最喜根基不稳者。诸多仙人尚且闻风丧胆，稍有差池，累了一身修为不算，甚至可能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真神您万万不能去呀！”“哼。”洛倾不屑的冷哼一声，似谈论之事不过今日吃食了什么美味那般平常，“区区一个往生崖，本尊还怕了不成！”“是！若是以往，下神定不敢阻拦，可如今之势，您元神初愈，身子骨还未曾养好，此等体质，正合了那往生崖胃口，稍有不慎，您让下神、让尊主如何自处！何况，今日前来那贼子连您都察觉不出，若非知晓底细，怎敢如此肆意妄为！”洛倾垂眸一阵，忽地安静下来。夜明珠微弱的光亮投射在她脸颊上，忽明忽暗，更显沉闷。半倾，她才叹息一声，疲惫道：“凤音啊！人人都以为我们放下了。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小龙早已成了一道坎，一根刺，就卡在那里，想要翻越，太难！”凤音一怔，似是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及此事。她低下头去，沉默不语。洛倾又是一声叹息，声音里隐隐含了些悲戚：“凤音啊！其实你是怨我的吧！”“真神，凤音……”凤音急得想要解释，却见她并非询问，只一直自言自语的说着，“若是当初我不执意收他为徒，即便一辈子都是孩童模样，至少他也陪伴在你身旁啊。”她说着说着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又突然哭了。她说，“凤音啊！其实我也是怨恨着我自己的呢。若是当初不那般固执，又怎会徒添伤悲啊。”眼泪不断往外涌着，像是决了堤的水。她红着眼眶，目光空洞，也不知该是如何茫然无措，才会露出那般脆弱的表情来。凤音本身不愿去想的，可经她这么一提，泪水早已汹涌泛滥。她怎么不痛苦，又如何不难过。诚如她所说，她又如何没怨过。若非她执意带走小龙，她不会受那相思之苦，那是她割舍不得的孩子，是她怀胎三年六个月伴着剧痛生下的亲骨肉啊。若是能够......若是能够，她宁愿当初尸骨无存的是她，是她！当娘的，就算替孩子去死，也甘愿留自己孩儿一命的啊！当年，她奉命坚守丹穴山，她儿龙翊在前线作战，为的不过是有一天四海八荒能认可了他的存在。那时，她多想告诉他，娘不在乎！即便全天下所有人都不认可你，娘也不在乎！可她知道他在乎，她至亲至爱的儿子在乎，所以她不能也不愿去阻止。可若是她知道这样的在乎会害得他尸骨无存，魂魄不剩，打死她她也不会同意的，这样的代价太大了，太大了......她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着，遗容都没有机会见到，就这般与儿子永世相离。她怎么不恨！她恨！恨极了！

可那又如何呢？这是命！一切都是命！

当初的神女能收他为徒，替他谋一份前程，她怎会没有希冀过？

当初龙翊突破极限，修身上神，她怎会没有喜极而泣过？她甚至是感激的，是诚服的。

当初三族混战，人人皆甘愿为神族奉上一分气力，她又怎会不知以自己儿子的心性，即便神女留他，他也会请命前往？

知儿莫如母，她又有何资格去怨、去恨？

诚如那场战，洛倾为龙翊做得还不够多吗？诛神之阵，她尚且敢抽身前去施救，累得自身险些魂飞魄散，沉睡六万年之久。

这些，难道还不够吗？够了，至少在她看来，足够了。

做人须当知足。她懂，她也这么做了。

所以六万年后，当她拖着初愈的身子深夜前来，怯步门口，月光如画，她却泪流满面。

那一刻，她终是释怀了。

若非愧疚，若非在乎，她又何必请罪。

凤音深吸一口气，轻叹道，“倾儿，是你执念太深了。”

洛倾被这轻柔的呼唤震得回不过神来，痴痴地望向她。

颜止也曾唤她倾儿，嗓音温柔，柔得她整颗心都快要融化了；莲肆也曾唤她倾儿，嗓音轻佻，唤得她倍感亲切；血凤也曾唤过她几次，虽是别别扭扭，却也唤得她心里头暖暖的。唯独无人像她这般，这般轻柔的唤过她，让她恍惚，让她痴迷，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没什么大不了，扑进她怀里大哭一场就全好了。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做了。扑进凤音怀里，嘶声痛哭，嗓音哽咽，她说，“我也曾幻想过，若是......若是我有个娘，是不是......是不是也可以这般肆无忌惮的玩闹.等到天塌了，地陷了，只要回家扑进娘亲怀里痛哭一场，然后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她说，“我也曾怨恨自己，为何要这般任性妄为。当初......当初若非执意带走小龙，如今他仍旧承欢在你膝下。”

她说，“我内疚了这么些年，我痛苦了这么些年，甚至不敢再来丹穴山，就怕......就怕你突然就红着眼冲出来，愤怒地质问我为何要害了他。”

她紧紧搂住凤音温暖的后背，抽泣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我又有多想念。每次我都强忍住去思念他，阿漓说我的修为见长，打坐运气越发迅速，可他却不知道，每一个不能入眠的深夜，我都是这么过来的。”

哭完了，她抬起头来，一脸无助，一脸茫然：“凤音，你不要恨我好不好？凤音，你不要阻拦我好不好？我已经失去小龙了，我不能，也不敢再失去血凤了。”

凤音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慈笑道：“傻孩子，我从来都不曾怨恨过你啊。若非你，龙儿哪能有这般成就。是你给了他希望，是你给了他活下去的盼头，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凤音，你笑起来可真好看，看得我都入迷了。”洛倾望着她满脸泪痕的笑，傻愣愣道，“凤音，若是，若是你不嫌弃，我便替小龙孝顺你吧。”

凤音一怔，忽而笑道，“身份有别，即便失了龙儿，阿音也不敢妄想啊。”

洛倾眼神黯淡下去，有些失落，有些无措。

凤音笑道，“若是你不嫌弃，人前我还尊你一声真神，人后我便唤你倾儿吧？”

洛倾喜得双眼都要冒光了，不住地点头，“不嫌弃，不嫌弃的。”

凤音笑得揉了揉她的发，唤道，“倾儿，我的傻倾儿。”

洛倾有些回不过神来，半饷才低低应了一声，“哎。”

月光皎皎，树影濯濯。二人低语一夜，道尽无数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