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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ldo;你好。&rdo;倪秋冲莫正楠点了点头，他的眼神轻轻地，微风一样一扫而过。他说话时两个字都用了重音。

费觉给倪秋倒了一满杯的酒：&ldo;哈哈，他和他爸是不是很像！&rdo;

倪秋捧起酒杯，靠着费觉问：&ldo;是明爷的儿子吗&rdo;

莫正楠看着他：&ldo;你认识我爸？&rdo;

倪秋点了点头：&ldo;他和费觉常常一起来这里宵夜啊。&rdo;

费觉一拍大腿，高声说：&ldo;老三样吧！&rdo;

倪秋听了，起身穿上了围裙又是抓菜又是腌肉忙活了起来。他把抽油烟机打开了，费觉和他说话时不得不扯开了嗓门：&ldo;这小子十六岁就出去留学了，四年才回来过一次，在家住了没几天就又跑了！&rdo;

费觉指着莫正楠，倪秋看着他们笑。他的笑容也很轻，是非常谨慎的，仿佛是经过精心的演练和策划，确保这个笑不会在任何人心里留下任何不快。既不过于敷衍，也不过于夸张。相较之下，费觉就笑得太夸张，太放肆了。

&ldo;你炮友吧？&rdo;莫正楠不再研究倪秋了，低头喝粥。

费觉咂舌，刮了下莫正楠的脑袋，莫正楠触电似的弹开，还回手了，费觉不和他客气，两人两只手在空中打得噼啪作响，费觉吊起眼梢看莫正楠：&ldo;你吃火药了今天？&rdo;

&ldo;今天第一顿。&rdo;莫正楠舀起一颗鱼丸，咬了一口。费觉往他碗里又放了颗鱼丸：&ldo;那多吃点。&rdo;

倪秋手脚麻利，转瞬就端上来一盘咕噜肉。他看了看他们，问道：&ldo;明爷今天不来吗？&rdo;

费觉提起酒杯喝酒，小指贴着玻璃杯，莫正楠说：&ldo;我爸死了。&rdo;

他夹了一筷子咕噜肉，热菜烫口，他差点掉下眼泪。费觉把盘子往他面前推：&ldo;好吃吧？多吃点，趁热吃。&rdo;

他却没动筷子，光喝酒，倪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又去炒了两个菜，一道豆豉鲮鱼西生菜，一道青毛豆咸菜炒百叶。他边干活边收拾灶台，菜上桌，厨房还是很干净。莫正楠和费觉都没有要加菜的意思，倪秋便脱下了围裙，走去拧开了放在冰箱上的收音机。收音机的款式老旧，左右两边的银色喇叭粘满菜油，倪秋伸长胳膊用围裙拂拭了下同样油腻的黑色按键，把天线往高处拨。

电台在放送戏曲节目，莫正楠尝试着听了听，听不出半点头绪。费觉说：&ldo;是评弹。&rdo;

倪秋洗了两颗番石榴，切好了拿来给费觉吃。

费觉喝酒，吃番石榴，一颗一颗嚼番石榴坚硬的籽，那声音很大，听得莫正楠牙齿发酸。倪秋重新在费觉身旁坐下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ldo;你妈最近还好吧？&rdo;

&ldo;老样子。&rdo;

&ldo;早上想找你炒几个菜，太忙了，手机也不在身边。&rdo;

&ldo;头七的时候我做些吧。&rdo;

&ldo;夏天的时候都吃些什么呢？&rdo;

&ldo;咸菜洋山芋汤，清水河虾，炸馄饨，绿豆粥。&rdo;

&ldo;洋山芋是什么？&rdo;

&ldo;土豆啊。&rdo;

倪秋陪着费觉喝酒，一口小半杯，两人很快就开了第三瓶酒。一瓶绍兴花雕酒。倪秋从厨房深处翻出来的。

费觉开瓶斟酒的间隙，倪秋起身离开了会儿，再回来时手里拿着剪刀和一卷崭新的绷带。费觉把手放到他的腿上，倪秋低头剪开了他食指上脏了的绷带。

莫正楠轻笑了声，才要说话，费觉朝他看了过来，他的坐姿是别扭的，眼神是歪斜的，他似乎喝得有些醉了，嘴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睛又茫又湿。莫正楠用筷子挡住了微张开的嘴，他垂下眼睛，不甚明亮的灯光下，他看到费觉右手血肉模糊的食指指甲盖。

&ldo;你不喜欢啤酒？&rdo;费觉用酒杯撞了下莫正楠的酒杯。莫正楠打了个颤，再度抬头，他杯里的啤酒动也没动过。

&ldo;那你们在美国都喝什么？&rdo;费觉问他，他褪下来的白绷带直垂到碧绿色的瓷砖地面上。那绿色异常饱满，翡翠一样，还很水润。

&ldo;说说你在美国的事情吧。&rdo;

&ldo;抽抽烟就好了，别学鬼佬飞叶子。&rdo;

莫正楠把绷带捡起来放到桌上，那上头有费觉的血，有些干了，有些还是湿润的，还夹杂着少许灰色的尘，大约是他父亲的骨灰。

&ldo;你想哭为什么不哭？&rdo;莫正楠问费觉。

电台里传来一首老歌。

费觉看着倪秋说：&ldo;好久没听到这首歌了。&rdo;

倪秋仰起脖子想了会儿，笑着说：&ldo;柏原芳惠后来还去了周慧敏的演唱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