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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第1页）

《人类万岁》动笔之初，公木收到了这一年10月出版的最新一期的《星星诗刊》。其中《公木支持了什么》这样的批判文章的标题，赫然在目，令人心惊。事情是由《怀友二首》而起。

作者山莓先生一开头就说：

公木的旧体诗&lso;怀友二首&rso;（见&lso;星星7期&rso;），命意何在，不看作者的原注，是不容易明白的……这几句话，在发表时，被流沙河、白航删去了。最近，经&lso;星星&rso;编辑部的揭露，我们才有机会读到它。

看了注，再看诗，便有&lso;原来如此&rso;之感。作者的感喟，作者的幽愤，都不是泛泛之笔，而都是有缘故的。

山莓先生接着分析说：

&ldo;晚霞披丽彩，夜冥倾幽思&rdo;，公木的幽思为谁而倾？注曰：为天蓝而倾。因为&ldo;天蓝自被扣上胡风分子的帽子&rdo;后，已一年多没有消息了。而天蓝又是为公木所&ldo;深知&rdo;的&ldo;决无问题&rdo;的一个人。为了这&ldo;深知&rdo;，公木不惜怀疑党的正直和无私，不惜把党说作是&ldo;莫须有&rdo;的罪名的制造者，天蓝之成为胡风分子，好像是党给他扣了帽子的结果。

对党既是如此看法，因而对于今天的现实，也就不能不有意见了，&ldo;逝者如斯水水水，恍兮若梦烟烟烟&rdo;，在公木的眼中，今天的现实，不过是一场梦，不过是一阵烟而已。一切都是虚幻的，真真假假，是是非非，认真不得。但如果以为公木的寂灭感，使公木看破了人生，那又大错特错了。公木的寂灭感，只是针对今天的现实而言，而对于明天却是抱有美丽的理想的，所以他要耐心的等待，要生活在&ldo;寒夜&rdo;和&ldo;冷雾&rdo;中的天蓝，也耐心的等待，而在耐心的等待中，要抱着&ldo;任它冷雾侵衣衫&rdo;的态度，即一面要满不在乎，一面还要带点孤傲和轻蔑：&ldo;浮云三两片，哪得掩光辉&rdo;，自己是&ldo;光辉&rdo;，&ldo;光辉&rdo;不怕掩，也掩不住，因此&ldo;光辉&rdo;对于&ldo;浮云&rdo;就应当是孤傲和轻蔑的。&rdo;

通过这样的分析，山莓先生最后得出了可怕的结论：

公木是把党所领导的肃反运动，比为&lso;浮云&rso;，比为&lso;寒夜&rso;，比为&lso;冷雾&rso;，而把胡风分子天蓝比为&lso;光辉&rso;，公木所说的&lso;欲曙天&rso;，就很值得玩味了……因此我说，公木的&lso;怀友二首&rso;，所抒之情，对党所抱的态度，可用三个字来说明，即怨、怒、恨。&lso;怨&rso;者，怨党之不明；&lso;怒&rso;者，怒党之不公；&lso;恨&rso;者，恨党之不情。&lso;不明&rso;、&lso;不公&rso;、&lso;不情&rso;，何以服人。此公木之所以要对党恨恨有声的原因了，也即是&lso;似有所感，因成此诗&rso;的原因了。

把山莓先生对《怀友二首》的这段解读与前一节公木自己对这两首诗的检讨对读，令人感慨不已。

更为复杂的是，公木的这两首诗不仅是怀天蓝，而且转赠流沙河，山莓先生据此开始了上纲上线：

第三十章（2）

同声可以相应，同气可以相求，因此公木的赠诗，绝不是随便的，诗后的注，也绝不是偶然的……公木只是愿对某种人&lso;深知&rso;，而不愿对党&lso;深知&rso;，只是愿&lso;怀&rso;某种人，而不愿&lso;怀&rso;党的。

令人不安的是，对于&ldo;对个别问题和个别党员有意见，也是对党有意见吗？&rdo;这样的辩护词，山莓先生也事先想到了，并且&ldo;高屋建瓴&rdo;地指出：

公木不能说，他的诗只是表明他对于个别问题和党员有不同的看法，而不是对整个党有意见，但是我们知道对党有意见的人，往往是通过个别问题表现出来的。对党如果有正确的认识，则在个别的问题上，也会有正确的看法和做法。比如对于天蓝问题，天蓝是不是胡风分子，党当然会弄清楚的，相信党的人，就不回有怀疑，纵然有怀疑，也会向党提出来，而不会从背后向党射冷箭。&rdo;

有了这样的话和结论，公木大概是&ldo;不能说&rdo;了。

文章最后，山莓先生说：&ldo;揭露和批判，绝不是小题大做，也绝不是深文周纳，入人于罪。公木应当从对天蓝和流沙河的问题上，严肃的认识一下自己的思想感情。&rdo;今天再听这样的文章结尾，真有些啼笑皆非的反讽效果。这文章也可作为一个难得的&ldo;文字狱&rdo;标本，让人认真反思那个不同寻常的年代。

不过，山莓先生虽然义正词严，却不小心闹出了一场小笑话。这个小笑话来自以下一段文字：公木有权利坚持他对天蓝&ldo;绝无问题&rdo;的&ldo;深知&rdo;，也有权利本着他的认识来说话。但是说实话，我对他的&ldo;深知&rdo;是颇为怀疑的。他是否&ldo;深知&rdo;天蓝，我当然不能断定，但他并不深知流沙河，这或者是可以说的。流沙河和党不共戴天，党对于他有杀父之仇，他要学吴王夫差的&ldo;卧薪尝胆&rdo;的榜样，来实现他的为父报仇的夙愿，这个事实，我想公木未必深知吧！……为什么公木要把同情和信任，这样慷慨的给予他所不深知的人，而把轻蔑和敌意给予他同样所不深知的&ldo;草木篇&rdo;的批评者呢？

这段批评之后，山莓还有一段气势汹汹的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