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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第1页）

到了六月，青草已没过膝盖，想想安童，已经五个月未见，我有些不淡定了。晚上睡觉时默念着他的名字，想想他的容貌神态，也不知再见面时他会不会变了模样。有时又气恨自己如此心浮气躁，竟被一个小少年弄得烦乱不堪。阿兰和图雅看在眼里，只是笑着揶揄：&ldo;公主开窍了，也开始想念小伙子啦！&rdo;我也不否认，她们再追问，我就闭口不言。

我的躁动逃不过忽必烈的眼睛，一日晚饭后，又被他留在殿内问话。他笑着捋捋我的小辫子：&ldo;女儿长大了，也开始思量着嫁人的事儿了！&rdo;

&ldo;儿臣才十六岁，父汗就急着把我撵出去？&rdo;我扬起脸庞，攥着小拳头委屈地抱怨道。

他见我情绪低落，也不继续逗我，只是揉着我的头，把我拉到怀里，问道：&ldo;王赞善说你上课时心思不定，想什么呢？&rdo;

&ldo;姐姐们都嫁人了，那木罕走了，安童又不在，怪没趣的……难道父汗最近清闲，都有心思问儿女这些微末小事了？&rdo;

忽必烈在我头上敲了一下，叹口气道：&ldo;哪里是清闲只是朝堂下，不愿提及罢了！你不知，旭烈兀、别儿哥前不久相继离世，西域、大食那边，也不定有什么变故，唉！&rdo;

他苦笑一声，颇为愁闷。我听了身体陡然一震，从他怀里滑下来，直起身问道：&ldo;那可有新汗继位？父汗可曾下了旨命？&rdo;

&ldo;旭烈兀的确是我的好弟弟，阿八哈也是朕的好侄子。他嗣位后，只是权摄国政，仍等着我下达正式的授命。只是那个忙哥帖木儿，呵呵，跟别儿哥一样，并不把朕放在眼里呀！&rdo;

听了这话，我心里忽地一沉，忽必烈的糟心事又来了：先前察合台汗王阿鲁忽去世，汗妃兀鲁忽乃擅立儿子木八剌沙继位，忽必烈大为光火，才派八剌回去搅局；如今伊利汗国、钦察汗国（1）又是汗位更迭，阿八哈是拖雷系宗王，对朝廷还算忠心，可那个忙哥帖木儿明显要脱离汗廷的控制。如此，西域那里，至少有钦察汗国、窝阔台汗国两国有自立倾向，忽必烈对中亚的控制，越来越弱了！

&ldo;伊利汗国（2）那里，父汗下达任命诏书即可；至于钦察汗国，父汗可遣使质问忙哥帖木儿，何不征求大汗诏命？且看他如何答复。&rdo;

&ldo;阿鲁忽一死，海都趁势侵入河中地区，要说不花剌、撒麻尔干等地虽没有察合台系属民，却是察合台汗国的控制范围，八剌若能继位，必不容海都插足……只是中亚一乱，朝廷和伊利汗国音讯难通，也罢，且试试罢。至于忙哥帖木儿，这毛小子，且让他张狂一阵儿，河中也是他们术赤系份地，朕倒要看看他们如何动作……漠北那里，那木罕驻守，朕心里有底；高昌畏兀儿部，他们的忠心朕看得出来！别十八里一带还无须担心。朕如今，要把眼光放向南边了……&rdo;

南边？我心一沉，可是南宋？我也清楚，忽必烈继位以来，对南宋虽未大规模用武，却是小战不断。前番又有宋国降将刘整献计，建议朝廷从襄阳下手，训练水军。可那时朝廷的注意力大多在阿里不哥那里，对宋国未多用心。攻宋之战，如今怕是要提上议程了。

我知道无法阻止这场战争，可还是心有不甘，忍不住试探：&ldo;漠北驻军要花费军需，中都那里新城也将营建，再对宋用兵，不知国库可吃得消？南边，不如徐徐图之……&rdo;

&ldo;徐徐图之？&rdo;忽必烈冷笑了一声，看着我的眼神突然变得森冷，盯着我片刻，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我的解释。

我心下也有些慌乱，胸口那里咚咚作响，一时不敢直视他，也不知如何回话。

&ldo;窝阔台汗时期就与蛮子交过手，蒙哥汗止步钓鱼城，如今算算，已有三十年！你还要朕徐徐图之！？察苏，你怎么想的！？读汉人的书昏了头吗！？&rdo;

我浑身一颤，倒吸了一口冷气，忽必烈的话在耳边嗡嗡作响。自从他命我议事以来，无论说的有理无理，从未加以苛责。如今这样，却是头一次。

稳了稳心神，我起身向他告罪，沉吟片刻，缓缓开口：&ldo;朝廷兵机重事，儿臣有所不知，还请父汗息怒。只是大事并举，儿臣唯恐国库用度吃紧，并无他意。&rdo;

&ldo;这个不用你担心！&rdo;忽必烈眉头紧皱，怒气消了点儿，可还是没什么好声气，&ldo;中书省那里，有阿合马置办官营铁冶，又查禁太原等地私盐，朝廷岁入也颇能看了。蛮子国是膏腴之地，攻下了它可是万世之功，到时还用忧心用度不足？&rdo;

他仅仅是把宋国当钱袋子？我心中不快，也只得道：&ldo;儿臣愚钝，还需父汗多多教导！只是儿臣明白，当年蒙哥汗攻打川蜀，铁血屠城，致使宋国兵民奋起抵抗，蒙军也大受折损，劳力伤财。父汗用兵宋国，宜少行杀戮之事，尽力保全土地百姓罢。若有活路，宋人的抵抗也会轻些。&rdo;

&ldo;你也来跟朕讲那些王者之道的吗？&rdo;忽必烈脸色又沉了下来，冷笑道。

我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横下一条心，沉住气道：&ldo;父汗历来所行，不就是王者之道？父汗信奉佛教，难道不应以身践行吗？开疆拓土，若不能保有其民，岂不是毁了生财的根本？没有牧人，青草也能养育羊群；没有农人，却只会田野荒芜颗粒无收。白白获得土地，又有何用？父汗不会不明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