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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带头大姐吓了一跳，正要开口问，又听其他小孩竟也跟着惨叫起来，紧接着众小孩从木门里夺路而出。带头大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地朝来路跑去，不料慌不择路，额头猛地撞在冰冷的石头墙壁上，一阵剧痛，随即晕了过去。

窗外一轮皎洁的圆月，洒下清亮温柔的光辉。县医院的产房内，历经数小时艰难努力，护士终于从女人阴下掏出血乎乎的一团婴儿，婴儿紧闭着眼睛和嘴唇，似乎害怕外面的光线，护士将它倒提起来，轻轻拍两下屁股，婴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这一天正是中秋。

第二章伤逝

大货车行驶在乡间的国道，已是傍晚时分，三伏已过，烈日余威尚在，两旁的田地村庄像是在闷热的桑拿室中挣扎喘息，柏油路在两排卫士模样的高树荫护下，笔直伸向无穷无尽的远方。

开车的是个不到30岁的青年小伙，赤着上身，露出两排精瘦的肋骨，公路上几乎没有别的车，小伙子不时拿过座位旁的上衣，揩擦额上掺着尘土的汗水。

&ldo;程师傅，您看我们这趟回去能赚多少?&rdo;他问副座上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

程师傅伸出手指，算了起来：&ldo;三千斤粉南瓜，从南宁购进是两毛一斤，卖到雁县五毛五，赚三毛五;三千斤包菜，进一毛六，卖四毛二，赚两毛六;三千斤菠萝，进五毛八，卖一块一，赚五毛二;还有五千斤西瓜，进一毛六，卖三毛五，赚一毛九。这样算起来一共是……&rdo;

程师傅闭上眼，在心里细细算了一遍，说道：&ldo;四千三百多。除去路上开销和到家后烂掉的一部分，赚两千八应该没问题。&rdo;

&ldo;这一趟装得蛮多呀，&rdo;小伙子笑着说，&ldo;程师傅，您真的打算以后不做了?&rdo;

&ldo;老啰!&rdo;程师傅笑着摇头，&ldo;不比当年了。最近几次出门，不知怎的特别想念我的满女儿，总是巴不得装完货赶快拉回家卖了。她明年就要毕业工作了，卖掉这一车货，这一年的学杂费不愁了，我也该歇歇了，回家开个小卖部，再把我的大女儿接回家，享几年太平日子。&rdo;

&ldo;真难为您了，一个人把两个小孩拉扯大，真是不容易!&rdo;

&ldo;也多亏街坊邻居们帮忙，我经常不在家，哪里照顾得了她们!蔬果批发市场的蔡老板听说我这次是最后一次出门，二话没说就先预付了一部分货款，那都是多年老交情结下的信任。&rdo;程师傅伸出手来，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ldo;小安，这辆车以后就交给你了，要好好爱护，不要急着还钱，等你赚了钱后再慢慢把车钱给我，时间还长着呢!&rdo;

&ldo;程师傅，要不是您这些年的照顾，我们家哪有今天……&rdo;小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程师傅只微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这时车速减缓，几座青翠的山陵进入视野，转过这几座山，就要进入雁县地界了。

暮色朦胧。雁西街上人踪渐少，街旁早已盖起了楼房，但在尘飞土扬的近郊地带，仍然排布着一些低矮颓唐的小屋，显现一片灰而脏的景象。胜利山下一座老房的木门&ldo;伊呀&rdo;开了，伴随着收音机里的新闻播音，须发斑白的老曹爷爷缓缓走了出来，右手上还拎着一只小马扎，准备坐在临街的屋檐下听听广播纳纳凉。

老曹爷爷正要坐下，一瞥眼看到斜对面的房子门前一个二十岁模样的女学生，清汤挂面的发式，躺在一把长摇椅上闭目养神。老曹爷爷心头莫名一紧，一种说不清的厌恶感使他皱起了眉，一句话也不说，便重新拾起小马扎，拿着心爱的老式收音机，缓缓的又回到屋里，&ldo;伊呀&rdo;一声，门关了。

这一切程寂并未看到。她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摇椅上，脑后垫一个粉红绸面的小枕头，双脚在地面轻轻一顿，摇椅借着力向后摆去，摆到卡口处，又弹回来，她的脚再在地面一点，摇椅继续摆动，她的思绪也随着摇椅有节奏的摆动，轻轻地张扬开来。

&ldo;爸爸说明天早上之前能到家，今晚又要一个人睡在屋里了，真无聊!&rdo;程寂计算着父亲的行程，朦胧中她感觉父亲的车现在就要从雁西街进城了，心里一下子高兴起来，站起身，沿着街道向郊外走去。

刚走几步，忽然觉得眼前有点不对劲。街西头的水田、池塘、山丘都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排江南水乡的吊脚楼，吊脚楼下是一道静如处女的河水。夕阳将一片澄澈的余辉洒下，河水柔柔地漾着微光，沿着河岸有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在水光映照下净亮如玉，仿佛被清冽的河水洗过一般。

一个青衫少年站在河岸，望着不远处石拱桥洞下面几茎青翠欲滴的荷叶，心情似乎十分愉快。这时一阵轻歌自远处渺渺传来，少年侧过头，歌声穿透薄暮，如水色一般荡漾心房，但听得：&ldo;……奴家江边住，几重山，几重水。烟笼翠怜倦画眉。……&rdo;

青石路边两排杨柳轻曳身姿，仿佛用细长的枝叶将歌声与岸边少年的心牵在了一起。桥洞下水波漾开，从荷阵中撑出一只小船，歌声也更加清晰了：&ldo;……倦画眉，阿哥莫笑花前容。不知流光渡几许?但惜眼前人……&rdo;声音清婉流啭，直听得人心醉神迷。

不多时舟已泊岸。这条两头尖翘，中间一座胭红小舫，船头挂着小红灯笼的轻舟，瞧在眼中似也有方才歌声的神韵，纯朴，素净，意味绵长。撑船少女一身渔女打扮，长发梳成两支黑油油的粗辫子，一袭白底蓝花的短襟，衬得她体态轻盈。青衫少年迎上前去，少女将长篙搁在船头，双手解下系在脖上的红绳，掀开头上碧青色竹笠，露出一张红苹果般粉嫩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