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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2页）

金不换闷闷地说，&ldo;我从来都不知道徽州还有这么多吃不饱的可怜人。有一个老婆婆抓着我求了半天，我实在是不忍心拒绝，也把她的名字记了下来。&rdo;

幺九安慰道，&ldo;掌柜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尽量把席位让给那些家里有老有小的人。只是你记得名字太多了，我们能不能供得起那么多人啊？&rdo;

金不换看向我，&ldo;不能再多提供几桌酒菜吗？那些人实在是太可怜了。有一个老汉，一路跟着我回来，就是让我赏他几碗白米饭。他的儿子和媳妇全都在疫病中死了，留下一双嗷嗷待哺的孙子孙女，已经饿了很多天。&rdo;

我面露愧色，&ldo;对不起，掌柜的，不是我不想，而是到现在为止，我都还没有筹到足够的钱。&rdo;

金不换和幺九互换了下眼色，忽然双双离开大堂。我正纳闷着，他们一人抱着一个酒罐子回来了。幺九说，&ldo;林晚，这些钱是我平日里攒下的，虽然不多，但可以先借给你用。说好了，等以后赚了钱，一定要还给我！&rdo;

金不换的酒罐子显然要沉得多，他说，&ldo;本来是存来娶老婆的，可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林晚，要不是你，我不会切身感受到，能有吃有喝有睡的地方，已经很好了。&rdo;

幺九不放心地说，&ldo;可是掌柜的，就凭我们俩的这些钱，恐怕也撑不了多久的……&rdo;

&ldo;怕什么！我们徽州人一条心，没有过不去的难关！&rdo;金不换挺起胸膛，豪气万丈。

我乍然觉得他的脑袋后面有闪闪的金光，原来天底下的胖子，也不是都那么可恶。

起初我的用意是做成这三十桩生意，顺便接济一下那些因为疫病而无家可归的可怜百姓。哪成想，幺九和金不换出了一趟门，态度竟有了这么大的转变，真真叫我喜出望外。

＊

第二日，我和幺九刚把门板卸完，就看见门外已经排起了一整条长龙。

幺九拿出昨天登记的名单大声地叫名字，谁知，竟冒出了好几十个人，都说自己是昨天订好席位的人。

幺九一下傻了眼，求救似地看向我，我咬了咬牙说，&ldo;是我们的失职，没有把凭证交给那些人。现在，为了不失信于人，把他们都请进来吧。&rdo;

&ldo;可，可是……！&rdo;

&ldo;没有可是！&rdo;我按住幺九的肩膀，认真地说，&ldo;如果失了诚信，也就会失去人心。没有了人心，就再也做不成生意。你按照我的吩咐做吧。&rdo;

幺九凝重地点了点头，把那些人都领进了客栈里面。还有人也欲效仿，冒名顶替，我抬手道，&ldo;各位！我们水云间不失信于你们，也请你们不要失信于自己的良心。水云间此举并不是为了谋利，只是先出自己的一份力。所以请那些不是因为一粥难求，仅仅是来凑热闹，想白吃白喝一顿的人，主动把机会让出来，给更需要的人。另外，如果想要享用明天免费的酒菜，请稍加等待，一会儿会有人来分发号码，并当场抽取出明天的十桌。不是我们不想让大家都能吃到一顿饱饭，但我们水云间没有什么钱，资金有限，只能量力而为，请大家多多体谅！&rdo;我深深地鞠了个躬，刚才还你推我搡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大声说了一句，&ldo;大家不要再抢了！徽州那么多有钱的商人，那么多气派的酒楼，却只有这一家酒楼肯免费提供吃喝给我们，我们怎么能为难人家！&rdo;

&ldo;是啊是啊，大家都排好队，不要让好人心寒。家里有老人和孩子没有吃饱饭的人，都站到最前面去吧！&rdo;

人群很自觉地汇成一股长流，老人和孩子都被带到了队伍的最前头。我欣慰地点了点头，叫金不换出来分号码。

☆、商道六（改过）

大堂上实在坐不下那么多人，有的人干脆席而坐，端着饭碗。有一个眼瞎的老婆婆，本来想要坐在地上，一旁有一个中年男子连忙伸手拦住她，而后起身把她扶到了座位上。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举动感染了在场所有的人，有人主动把地上的孩子抱上桌，有人主动把椅子让出一点空隙来，让更多的人能坐到位子。

这是在灾难面前的人性光辉，这是在饥寒交迫时的人性本善。我和幺九看得落了泪，互相拍了拍肩膀，加油打气。难怪昨日他和金不换出去贴告示回来之后，态度大变，原来是这样的情景，原来是这样的，人和人之间的温暖，让看的人无不震动。

我转身的时候，看见曾一味站在我们身后，他的眼眶红红的，好像也要落泪。

我走过去，弯了下腰，&ldo;接下来就拜托你了，曾大哥。&rdo;

曾一味什么都没说，立刻转身去了后堂。

等到大堂上飘起饭菜的香味时，已经接近晌午。忙完的幺九走到我身边，悄悄地说，&ldo;刚才我们的肉用完了，肉铺的老板居然主动派人给我们送了一些来。&rdo;

&ldo;这笔帐我们得记着，肉铺老板也不容易，将来我们要还给人家。&rdo;

幺九点了点头，又说，&ldo;诶，你说奇怪不奇怪，老曾今天弄的菜居然没有那么难吃了。刚刚我从厨房那边过来，看见一对夫妇正跪在他面前，对他千恩万谢的，说这是他们吃过的最好吃的菜。&rdo;

我当然知道曾一味的厨艺不可能顷刻之间就恢复了。对于饥寒交迫的人来说，一顿饱饭就能媲美天底下所有的珍馐美味。我让曾一味听这些声音，让他感受到这些属于人间的温暖，也许他那颗早已经麻木的心，会重新鲜活地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