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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ldo;一里?&rdo;苏微愣了一下，不可思议，&ldo;那是树林了吧?&rdo;

&ldo;不，独木成林。你们中原人没见过吧?&rdo;莽灼比画了一下，道，&ldo;当时调了数百人砍了十天，那树犹自岿然不动，随砍随长，反而是砍树的人纷纷病倒‐‐大家都说那是千年的树妖，后来镇南王不得不亲自去了灵鹫山，请来了当时的拜月教大祭司迦若大人。&rdo;

听到那个名字，苏微心中又是一跳，问：&ldo;是他过来，斩断了那些巨木吗?&rdo;

&ldo;不，迦若大祭司没有过来。当时他正在月宫为明河教主的修炼护法。&rdo;莽灼却纠正了她，一字一句，&ldo;他只是在灵鹫山月宫的祭坛上作法，一道白光从月神像之前射出，越过千山万水，直劈开了一条路，将挡路的树妖一举斩尽!&rdo;

&ldo;……&rdo;她听得摇头，想要反驳却又忍住。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神迹?在数百里外，可以驭气飞剑、直取深山?那不是凡人能做到的，除非是神仙了吧?‐‐不过迦若大祭司在滇南子民眼里已经是神话般的存在，她又何必非要开口反驳，扫了别人的兴致?

耳边听得莽灼又道：&ldo;我爷爷当时在场，亲眼看到那些巨大的树木无风自动，纷纷拦腰折断，就像是被无形的刀切过一样!而且，奇怪的是断口上都刺啦一声冒出一道白烟，如同白练直升天空!密密麻麻上百条……太壮观了!当时所有人都看得呆了。后来大家说，那些都是千年树妖的魂魄，迦若大人不愿让其逃逸入阳世祸害世人，所以作法将其吸入了月宫，镇压在圣湖之下。&rdo;

圣湖?……圣湖!

苏微心里一动。是的，灵鹫山上的月宫里，曾经有过一片盈盈不见底的湖水，传说那是一个施了法术的牢笼，困住了无数恶灵‐‐而二十年后，迦若大祭司以身殉之，将那些圣湖底下的恶灵渡往彼岸。

向导无意的叙述引起了无数的回忆和向往，她居然暂时忘记了自身危在旦夕，看着路的前方，喃喃：&ldo;可惜晚生了几十年，不曾有幸得见迦若大祭司风采……&rdo;

&ldo;姑娘不必遗憾，如今拜月教的灵均大人，据说也很厉害呢!&rdo;莽灼笑道，吸了一口水烟，&ldo;姑娘如果有空去一趟灵鹫山，说不定还能在月神祭上看到他。&rdo;

&ldo;灵均?&rdo;苏微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是的，在听雪楼中时，停云曾经提起过这个人。说他是孤光祭司最得意的一个弟子，在孤光远游后执掌着拜月教的事务，已然是教中实际上的祭司。但关于这个人却有着太多的传言，不仅出身经历无人知道，甚至连他的真面目都无从得见。

自己这番中的碧蚕之毒，说不定还和他有点关系呢。

她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道：&ldo;是了，在我死之前，少不得要会一会这个高人!&rdo;

莽灼却全然不知她这句话背后蕴藏着多大的杀机，只是笑道：&ldo;灵均大人一向神出鬼没，行踪无定，还能化身千万‐‐说不定姑娘你半路上就能遇见他呢。&rdo;

&ldo;是吗?&rdo;苏微重新翻身上马，往前驰入一片无边的碧色里，&ldo;那我们走吧!&rdo;

一路上，不时见到镇魂石，静默地伫立在道路的两侧。滇南潮湿炎热，大多数石碑都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藤萝缠绕包围，脱落斑驳，不见面目‐‐然而令人震惊的是，在所有布满苍苔的石碑上，唯独有一处是醒目耀眼的：那就是迦若祭司的那个朱砂印记。

苍苔不侵，风雨不蚀，永远如新。

她不由得勒住了马，沿着驿道两侧远远望去，心潮起伏。忽然间，耳边听到隐约的声音，如同海潮涨落，悠远而空旷，一声声回荡在耳际。

&ldo;什么声音?&rdo;她不由得脱口问身边的向导，&ldo;这里……难道还有海?&rdo;

&ldo;是吗?姑娘听到了?&rdo;莽灼明显是吃了一惊，侧耳听了一听，却是什么也听不到，顿时放松下来，道，&ldo;估计姑娘听到的声音，是从忘川来的。&rdo;

&ldo;忘川?&rdo;苏微不由得愕然。

莽灼顿了顿，道：&ldo;是的。有时候，有些人会听得到它。&rdo;

&ldo;有时候有些人?&rdo;她没有明白，皱了皱眉头，又侧耳细听了一回，道，&ldo;听声音，是一条很大的河，比怒江和澜沧江还大的样子!&rdo;

莽灼也做出侧耳倾听的样子，却摇头，遗憾地叹了口气：&ldo;不，我还是听不到‐‐在这条路上走了一辈子了，看来我是怎么也听不到忘川的声音了。&rdo;

&ldo;什么意思?&rdo;苏微愕然看向他。

&ldo;这条河，从不存在于阳世。只有某些人才能够听到它的声音。&rdo;莽灼磕了磕水烟袋，吸了一口，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那里，明亮耀眼的阳光从枝叶间倾泻而下，露出斑驳湛蓝的天宇，高旷辽远，亘古不变。

&ldo;就在那里。&rdo;向导抬起手，指了指头顶，&ldo;天上之河。&rdo;

苏微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刚一抬头却被阳光刺了一下眼，连忙抬起手遮挡。然而就在那一刻，她耳边又响起了那种奇特的回响，如同一条巨大的河流正在头顶流过，呼啸、奔涌，摧枯拉朽般地带走一切。

那声音里有一种魔般的力量，竟然令她听得呆住了。

&ldo;传说中这条河，是驿道开通后同时出现的。起初是迦若祭司为了超度那些为了筑路死在深山里的孤魂野鬼，为它们开创了一条通往黄泉的路。&rdo;莽灼躲在树影下，喃喃地看着天空，眼神苍茫，&ldo;里面流淌着七万人的魂魄啊……九十九块镇魂石，印着凝结祭司灵力的朱砂印，沿途指引着它们的方向。让魂魄奔向彼岸。&rdo;

&ldo;是吗?&rdo;苏微轻声问，这两种虚实交错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令她有一种恍惚，&ldo;五十年了，那些孤魂野鬼难道还没有去往彼岸?&rdo;

&ldo;当然早就已经走了。&rdo;莽灼苦笑，指着茫茫大地，&ldo;但是这条天上之路一开，其他的鬼魂也闻声而至，争先恐后地沿着这条路去往黄泉‐‐从此，滇南千百万的灵魂都从这里转生，就如汇聚出一条河流，日夜不停地奔流。&rdo;

&ldo;……&rdo;她听得出神，竟没有反驳这种荒谬的说法。

潮水般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如同浪击两岸，汹涌奔腾，风一样地呼啸而去，归于空无的彼岸‐‐而其中隐约真的能听到人的声音，或欢笑、或哭泣，无数的悲喜爱恨，无数的绝望不舍，都夹杂在内，一声声传到耳中，听得人神魂动摇。

忘川之水，滔滔而去，人世的欢乐和痛苦都被洗涤一空。

那一瞬，她几乎心神为之一夺。耳边却听得莽灼道：&ldo;姑娘居然能听见忘川的声音，可见是……&rdo;说到这里他止住了话头，脸色一变，微微咳嗽了一声，不再说下去。

&ldo;可见是什么?&rdo;苏微回过神来，蹙眉问。

莽灼摇了摇头，低声：&ldo;是老奴胡思乱想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