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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迟来的凝聚力（第1页）

二零零一年八月中旬，许小桃她们开始提前补初三的课，补到八月底开学。

蔡新志这个害群之马，跟齐利等几个混混男生一起分流了。许小桃班级仅剩二十六人，从未有过的风清气正，这个向来一盘散沙似的班集体，终于开始有了一点凝聚力。

秦秀荣不再当许小桃的班主任。新班主任叫金俊梅，四十岁出头，直来直去，快人快语，发起飙来神似《情深深雨濛濛》里的雪姨。往讲台上一站，目光犀利如刀，满脸写着三个字——不好惹。

金俊梅教语文，开学没出一星期，仅用一招就把几个稍稍调皮的男生收拾的在语文课上老老实实——“说话就滚出去！”

许小桃的后桌叫金童，从前跟着蔡新志混，群殴肖涛时都有他。现在肖涛稍稍活跃了一些，金童还是看他不顺眼，总开他玩笑——“肖涛，你跟小母熊董洋洋凑活过得了！”他知道肖涛最看不上的女生就是董洋洋，总找各种机会逗他俩，经常把董洋洋往肖涛身上推，肖涛烦躁地不行，董洋洋却被逗得脸红心跳，她不再盯着徐天，把目光移到了肖涛身上。

上了初三，金童没再打过架，但依然爱玩，有点胡马力似的鬼马。他跟刘琳同桌，刘琳一门心思全在学习上，根本不理他，他憋屈地难受，经常指着刘琳喊她“大木头”，管许小桃叫“二木头”。

因为蔡新志，许小桃对金童印象不好，一开始也不爱理他，但慢慢发觉他还蛮有意思。金童经常手推脚蹬许小桃的椅子，唱着《喷嚏大魔怪》，“啊啊阿秋！马依嘎……”，说这是请她坐“小汽车”。许小桃那阵也喜欢看动画片《喷嚏大魔怪》，金童唱得很喜感，可许小桃又讨厌“坐小汽车”，每次都忍不住笑着说他，“你真有病！”

开学不久，许小桃发现金童好像有点喜欢赵玉梅。赵玉梅跟金童坐并排，金童老是痴痴地盯着她看。赵玉梅有一次因为什么事哭了，金童心疼地眼角含泪，也差一点哭了。时间一长，赵玉梅应该是有所察觉，较之平时更加搔首弄姿，惹得金童神魂颠倒。可赵玉梅依然和刘思凯打得火热，这让金童很是烦恼。慢慢地，他看出来赵玉梅都是逢场作戏，对她失去了好感。他有一次看到赵玉梅和刘思凯打情骂俏，拍了许小桃肩膀一下，许小桃回头，他指了指赵玉梅，又给许小桃看他写在笔记本上的三个字——还挺骚。许小桃先是撇嘴，然后忍不住又笑了。

许小桃的同桌叫陈彬，是班里最人高马大的男生。陈彬的右耳很大，左边耳朵有残疾，萎缩成很小的一只，基本没有听力。许小桃坐在陈彬左边，说话稍小声一点，陈彬就会愣神——“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再说一遍。”陈彬说话还大舌头，鼻音很重，许小桃自认很有语言天赋，可跟陈彬还是磨合了一个星期才达到无障碍交流。

陈彬经常跟刘思凯和张二冬在一块，刘思凯和张二冬总学陈彬的大舌头——“大鸡嘎好，我叫啃彬”；“故人稀奇黄鹤楼，烟花憨月哈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割印，唯割印长刚科音际流。”许小桃笑完也跟着学，陈彬气得脸红脖子粗，却还是忍不住笑着瞪他们，“都给我等着！”

许小桃有时无聊，想逗陈彬多说话，她还跟着学，然后就叽叽嘎嘎地笑。许小桃一般不太跟男生开玩笑，这引起了李路的注意。李路找借口说了陈彬两句，陈彬火了，跟李路打了起来，许小桃看着他们一人一张大红脸，心想这俩人应该都很少打架。

经过这次之后，许小桃就不逗陈彬了，想安安静静地一心学习。可前桌的贾林却总跟许小桃搭话，许小桃不爱理他，又不敢不理他。

贾林明明只有十几岁，却长一张中年人的脸，加上贼眉鼠眼和锅盖头，妥妥地一副汉奸相，不笑的时候很吓人，笑得时候更吓人。许小桃怕把他惹毛了，小心应付着，装得很友好。

有一天课间，贾林没在，张文跑到贾林的座位上侧身坐着，神神秘秘地问许小桃，“许小桃，你觉得你前面这个男的怎么样？”许小桃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哪个男的？”张文拍着贾林的书包，一阵娇嗔，“哎呀，就这个男的。”许小桃惊得睁大了眼睛，大声问，“贾林？”“嘘！小点声！我还没想好！”张文把手指放嘴上，说完又有点羞涩。

许小桃迷茫地看着张文，想起他换过的十几个男友，好像真没有贾林这一款的，这是想尝尝重口味了。

“许小桃，你说话呀，贾林怎么样？”张文催促着。许小桃不忍心打击张文，“还行吧。”得到正面反馈，张文更加热切，“你说我俩配么？”许小桃坏笑，“别说，还真有夫妻相！”张文一脸甜蜜，“行，我再好好想想。”

张文刚起身，贾林就回来了。贾林看张文一脸娇羞地离开，许小桃一脸坏笑，他疑惑不解，“你俩刚才说嘛了？”许小桃想象着将来贾林、张文和他俩的孩子一起拍照，生的是女孩，却像贾林有一张汉奸脸，忍不住笑了，“哈哈，没啥，就聊聊夫妻相。”贾林一脸问号，还想问，这时金俊梅进了班，他就把头扭过去了。

两天之后的中午，许小桃、孙小倩、张文和赵玉梅坐在一起聊天。许小桃随口问了一句，“张文，你跟贾林怎么样了？”张文有点沮丧，“我问了，他不跟我好！”许小桃叹气，假装同情她。不过几分钟后，张文就好像把这件事忘了，又嬉笑着聊起了天，“你们说咱班好看的男生都有谁？”赵玉梅一脸得意，“我家刘思凯算一个！”“切！”许小桃她们一脸嫌弃。孙小倩说，“徐天好看，李路也还行。”许小桃笑，“李路是还行，就是太爱脸红了。”“真的哎，李路特别容易脸红！”张文猛点头，接着就一脸坏笑，“待会李路来了，咱们逗逗他。我直接跟他说‘我喜欢你’，看他什么反应，哈哈哈。”孙小倩和赵玉梅笑完也点头，“嗯，我俩也表白，看他脸会红成啥样！”许小桃起身回座，“哈哈，我来不了，你们看着玩吧。”

过了一会，李路进班了，许小桃咳嗽了一声，李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往座位走。他刚落座，张文、孙小倩和赵玉梅就围了上去。李路一脸懵，“你们要干嘛？”“李路，实话告诉你，我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暗恋你了！”张文一脸诚恳，李路一惊，脸瞬间就红了。孙小倩紧跟上，“李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我也暗恋你很久了，现在我正式向你示爱，你就答应了吧！”赵玉梅把手搭在了李路肩上。李路的脸已经红成了关公，“你们你们到底想干嘛？”

张文伸出食指，挑了李路的下巴一下，“开玩笑啦！哈哈哈哈”跟孙小倩和赵玉梅笑成一团。许小桃看张文她们逗李路就像在逗一个无助的大孩子，憋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笑喷了。李路捶胸顿足，哭笑不得，“你们太坏了！不带这样玩儿的！”

九月的最后一天，学校组织秋游，去苹果园采摘。

好一点的大苹果都在高处，金童、刘思凯，徐天、肖涛和贾林都像猴子一样上了树，女生们只能摘些低处的小苹果。许小桃和周婷不想跟大家挤在一起，就往果园深处走，走着走着，她俩走散了，许小桃也没去找周婷，自顾自地摘苹果。她来到一颗还不错的中等大小的苹果树旁，高高兴兴地摘了两个苹果，突然看到低处有块石碑，她绕到石碑正面，赫然用红字写着——“之墓”，许小桃才注意到石碑后面的坟堆，吓得把手里的两个苹果一扔，慌忙跑了。

许小桃气喘吁吁，跑到男生们刚才摘苹果的地方才稍稍平静。过了一会，周婷回来了，许小桃一脸惊恐地跟周婷说，“我刚才在那边看见一个坟堆，太吓人了！”周婷点头，“啊，我也看见了，坟堆旁边的苹果挺好，我摘了几个。”说着把塑料袋里的苹果给许小桃看，许小桃推开那塑料袋，“咦，你也不嫌晦气，苹果里没准都有骨灰！”周婷被许小桃说得一脸嫌恶，“咦，那我也不要了，扔了吧。”周婷刚想扔，许小桃指了指不远处的金童刘思凯他们，挑眉一笑，“别扔，给他们分了吧。”周婷过去给他们分苹果，男生们高高兴兴地一人拿了一个，“谢谢啊”。许小桃坏笑，但愿他们晚上不要做噩梦。

二零零一年的国庆节和中秋节是同一天，许小桃和许明珠在塘沽区里逛了一整天。商场超市人山人海，东西就像不花钱一样，所有人都在抢购。许小桃和许明珠也是满载而归，到家就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刚瘫了一会，许小桃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个翻身下了床，去了孙小倩家。孙大圣的女朋友来了，那天还是孙爸爸的生日，所有人都热情地让许小桃吃一碗捞面。之前孙小倩让许小桃十一来家吃捞面，许小桃随口答应说行。就想来坐会，没想真吃。不料实在是盛情难却，许小桃第一次在孙小倩家吃了饭。吃完饭，许小桃还跟孙小倩一起把碗刷了。

每年的八月十六，村里一位老大爷过寿，都会请乐队唱歌，许小桃就记住了这位老大爷的生日。不过这一年，老大爷家没请乐队，而是请戏班子唱的评剧《花为媒》。许小桃知道大姐许彩虹爱看戏，就回家想带她去看戏，可是大姐已经不是从前的大姐，她不愿意出门了。

十一假期结束，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出来了，许小桃和刘琳的英语成绩有了很大提高。这一部分要归功于英语培训班，另一部分要归功于那位喜欢说歇后语的英语老师。

初三的英语老师，叫梁永珍。四十岁上下，一米七的身高，凹凸有致，稍显丰腴，披肩长发扎一个公主辫，五官标致，穿搭妆容得体，独来独往，没有人知道她为啥未婚。

梁永珍虽然教英语，却是位“歇后语俗语小达人”——“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膈应人”；“屎壳郎趴在马路上——装小轿车”；“逮着大腿就号脉”；“鱼找鱼，虾找虾，喇叭找黄花”……她一开始说得时候，大家还笑，时间久了就觉得乏味，期待着她再发明点新句子新词儿。

张二冬嘴笨，陈彬大舌头，梁永珍专门喜欢叫他俩读英语，每次都卡壳卡半天，所有人都在笑，梁永珍却很平静，“别着急，慢慢说，什么时候说对了什么时候坐下。”张二冬和陈彬越紧张越卡壳，越卡壳大家越笑，大家越笑，他们就越紧张，脸红脖子粗地陷入了死循环……

张二冬虽然嘴笨，跳绳却是一把好手，能连续跳一二百个。跳长绳“三个一快”时，能跳到摇绳的人手酸，不过这是在没人干扰的情况下，有人干扰就不行了。

初三的体育课要求也很严格，体育老师重点抓长跑项目。女生一开始跑八百，男生跑一千。学校操场是二百米一圈，体育老师隔一段时间就要求累加一圈，许小桃她们现在累加到跑六圈了，每次都累个半死，她们管体育课叫“地狱课”了。

好不容易有一节体育课不用跑圈，体育老师让许小桃她们自己跳长绳。女生排成一排，孙小倩一开始站第一个，随着长绳晃了几下，没敢上，跑到队伍后面去了，赵玉梅和周婷也都晃了几下就跑到了后面，许小桃变成了第一个，她盯着长绳晃了几下，心想“死就死了！”直接冲了上去，很顺利就跳过去了，后面的女生就一个接一个跳了起来。

肖涛想从中间插进来，每次都不成功，脸上还挨了好多“鞭子”；张二冬、刘思凯和金童偶尔能把女生的队伍截断，就开始跳“三个一块”，刘思凯像个跳蚤直到跳不动了被长绳抽到才下来。董洋洋也学男生跳三个一块，摇绳的同学体恤她肥胖，没有摇得很快。肖涛看着董洋洋跳绳，一脸嫌弃，“看她臀部的肉！”金童给董洋洋加音效，“咚！咚！咚！”董洋洋跳不动了，刚挪开，刘思凯就上去踩她刚才跳绳的地儿，“看这，跳了个坑，都凹进去了！”所有人哈哈大笑，董洋洋追着打他们三个，“讨厌死了！人家一点都不胖！”

期中考试后，许小桃听张二冬说了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刘思凯和赵玉梅分手了。原因是刘思凯的爸爸在家长会的时候知道了这件事，回家打了他一顿。张二冬听刘思凯说他爸爸经常打他打得特狠，还经常打他妈妈。许小桃有点可怜刘思凯，但一想起他痴迷地盯着赵玉梅的样子，又在心里说“活该”。

刘思凯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许小桃，可许小桃知道他对赵玉梅余情未了，他的日记本还在赵玉梅那，就对他爱答不理。令许小桃错愕的是，她发现周婷好像有点喜欢刘思凯，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他。刘思凯和赵玉梅分手不久就和好了，周婷仍是不死心，许小桃经常在做操回来的路上、放学路上，看到周婷追上刘思凯的脚步，和他并肩走，根本不在意赵玉梅还在刘思凯旁边。刘思凯站在窗边远望的时候，周婷也过去站在他旁边……

许小桃一直没好意思问周婷，有一天她终于鼓起勇气想问周婷，却发现她和第五军校的流氓刘南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