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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1页）

格列高利亚斯中士往歪斜的圣甲虫内钻去，让火炬舰船的舰长靠在下部机舱的舱壁上。另外两名穿着制服的身形也从破碎的玻璃罩中钻了进来。

德索亚抹了抹眼睛周围的血水和沙子，开口道：&ldo;我没事。&rdo;他本想以命令的口吻说，可声音太虚弱，几乎成了孩童的呢喃。

&ldo;是，长官。&rdo;格列高利亚斯咆哮道。中士正从皮带包中拿出医用工具。

&ldo;我不需要那个，&rdo;德索亚有气无力地说道，&ldo;战衣……&rdo;所有的装甲战衣都有自己的密封剂，还有半智能的医用衬垫。德索亚确信，这么一点小小的划伤或刺伤无足大碍，战衣肯定早已将它解决。但是现在，他低头一看。

他的左脚几乎被切断了。具备抗击、抗能性能的全聚合战斗装甲支离破碎地垂在那儿，就像廉价轮胎上的破烂橡胶。他可以看见白森森的股骨。战衣在上部大腿周围收紧，作为一条粗劣的止血带，这救了他的命，但是胸部装甲上有五六处严重的刺伤，胸部显示器上的医用灯正闪着红光。

&ldo;啊，耶稣!&rdo;德索亚神父舰长低声道。他在祈祷。

&ldo;没事的，&rdo;格列高利亚斯中士说，用他自己的止血带在大腿周围扎紧，&ldo;长官，我们会给你找个医师，然后立刻送你去飞船的诊疗所。&rdo;他望着前座椅后两个穿制服的身影，他们蹲在那里，已经精疲力竭。&ldo;纪下士?芮提戈?&rdo;

&ldo;在，中士?&rdo;两个身影中较小的那个抬起头来。

&ldo;梅里克和奥托呢?&rdo;

&ldo;死了，中士。他们在狮身人面像那儿被怪物杀了。&rdo;

&ldo;留在网路上。&rdo;格列高利亚斯中士命令道，回头去看德索亚。他脱掉铁甲手套，巨大的手指摸了摸神父舰长身上的一条大伤口，&ldo;长官，疼不疼?&rdo;

德索亚摇摇头，他都没有感觉到中士的碰触。

&ldo;好的。&rdo;中士说，但看上去很不高兴。他开始在战术网路上呼叫。

&ldo;那女孩，&rdo;德索亚神父舰长说，&ldo;我们得找到那个女孩。&rdo;

&ldo;是，长官。&rdo;虽然这么说，但格列高利亚斯依旧在另一个频段上呼叫。德索亚凝神倾听，他听到了那些喋喋不休的声音。

&ldo;小心!天哪!那东西回来了……&rdo;

&ldo;&lso;圣波纳文丘&rso;!&lso;圣波纳文丘&rso;!你发生泄漏!重复，你发生泄漏……&rdo;

&ldo;这里是天蝎1-9，控制员请回话……老天……这里是天蝎1-9，左引擎失灵，控制员……无法看清山谷……即将转向……&rdo;

&ldo;詹米!詹米!噢，上帝……&rdo;

&ldo;脱离网路!他妈的，稳定通信秩序!他妈的脱离网路!&rdo;

&ldo;天父，在天之父，愿世人皆颂圣名……&rdo;

&ldo;注意那该死的……噢，见鬼……这该死的怪物吃了一击……竟然还……见鬼……&rdo;

&ldo;好多不明目标……重复……好多不明目标……忽略火力控制……有好多……&rdo;声音被尖叫声打断。

&ldo;一号指挥，请回话。一号指挥，请回话。&rdo;

德索亚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流失，就仿佛鲜血正从断脚中流干，在脚底下形成了一个血泊。他拉下护目镜，战术显示屏上充斥着无用数据。他键入密光通信频段的代码，连接到巴恩斯-阿弗妮的指挥掠行艇。&ldo;指挥官，我是德索亚神父舰长。指挥官?&rdo;

这条线路已经不再运转。

&ldo;指挥官死了，长官。&rdo;格列高利亚斯说，将一管肾上腺素注入德索亚赤裸的手臂。神父舰长已经不记得铁甲手套和战斗装甲是什么时候被脱去的。&ldo;我在战术信号中看见了她的掠行艇，它已经完蛋了。&rdo;中士继续说道，他正在做绑扎，将德索亚悬垂的左脚重新连接到上部大腿骨，就像是在拴系脱链的货物，&ldo;她死了，长官。布莱德森上校没有回应，火炬舰船上的冉尼尔舰长也没回话，c3舰船没有回话。&rdo;

德索亚挣扎着保持清醒。&ldo;到底是怎么回事，中士?&rdo;

格列高利亚斯凑近了些。他的护目镜高高拉起，德索亚第一次看清楚，这个大块头男人是个黑人。&ldo;长官，在我加入瑞士卫兵的队伍前，舰队中有个词语，用来描述这种事。&rdo;

&ldo;搞砸。&rdo;德索亚神父舰长说，挤出一丝笑容。

&ldo;你们这些有教养的海军才会这样说。&rdo;格列高利亚斯承认。他指了指破碎的玻璃罩外的另两名士兵，他们已经爬了出去。格列高利亚斯抱起德索亚，如抱小孩般把他带了出去，&ldo;在舰队中，长官，&rdo;中士继续道，现在他不再重重地喘气了，&ldo;我们称它为&lso;操蛋&rso;。&rdo;

德索亚感觉意识在消退。中士放他平躺在沙地上。

&ldo;别离开我，舰长!上帝啊，该死的，听见吗?别离开我!&rdo;格列高利亚斯大声喊叫起来。

&ldo;注意你的言词，中士，&rdo;德索亚说，他感觉自己正陷入昏迷，却又无法、也不愿意抵抗，&ldo;我是名神父，记住……滥用上帝的名字是不可饶恕的大罪。&rdo;黑暗正围裹而来，德索亚神父舰长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大声说出最后那句话。

15

小时候，当我还住在荒野上，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我会双足开立，注视着炭火之烟从围成一圈的大篷车中间的空地上升起，等待着星辰的出现，望着它们在深深的湛青的天空中发出冷漠的光芒，心里思索着自己的未来，与此同时，我也在等待家里人的召唤，把我叫回到温暖的车子中吃晚饭，但自打那时起，我就感觉到了命运的嘲弄。这么多重要的事情飞速掠过，却没有立即被理解。这么多非常时刻，却被埋没进了无意义的东西之下。我自小便感觉到这一切，自此之后的我的一生，都一直在目睹这样的嘲弄。

我朝慢慢暗去的橙色爆炸火光飞去，兀然间，我与那个孩子‐‐伊妮娅‐‐不期而遇。我首先看到的是两个剪影，那小个子的身影正在击打那个巨人的身影，但当我片刻之后抵达时，风沙在上下飘动的霍鹰飞毯边咆哮挫磨，眼前却只剩那个女孩。

这便是那个时候我们两人互相凝望的方式：女孩带着震惊和愤怒的表情，因为风沙或是怒火的关系，双眼通红，眯缝着，小拳头紧握，衬衣和宽松的毛线衫猛烈地扑打着，就像狂风中的旗帜，齐肩的头发‐‐我后来才注意到，那头发褐色中夹带着金色的条纹‐‐乱蓬蓬地飞舞着，鼻涕眼泪一把抓，使得双颊上带上了泥色的条纹，脚上穿着橡皮底的儿童帆布鞋，对她即将踏上的冒险之旅来说，真是极不合适，肩膀上还挂着一只廉价的背包;而出现在她面前的我呢，肯定是满眼困惑、疯疯癫癫‐‐一个体形庞大、肌肉健硕、样貌不太聪明的二十七岁男子，俯身平躺在一块会飞的毯子上，我的脸差不多全被手帕和墨镜给遮掩了，短衬衫污秽不堪，被风高高吹起，背包缚在一个肩膀上，背心和裤子上满是沙子和尘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