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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德索亚依旧面无表情，但他在思索，那将会因为加速而带来一次痛苦的死亡。上帝啊，您能不能别把这杯传给我?[14]

&ldo;我该怎么向其他人说呢?&rdo;他问。

范崔斯神父摇摇头。&ldo;什么都别说。让你的参谋指挥……&lso;巴尔萨泽&rso;号。将特遣部队的指挥权交给布莱兹圣母舰长。三贤特遣部队……还有……其他任务。&rdo;

&ldo;我能打听一下它们有什么任务吗?&rdo;德索亚问。为了故作平静，他绷紧下巴，感觉很难受。三十秒之前，这艘飞船和特遣部队的生存与胜利，是他生命的首要理由，而现在，两者都离他远去。

&ldo;不，&rdo;范崔斯说，&ldo;这些……任务……和你……无关。&rdo;

重生的神父因痛苦和虚弱而显得苍白不堪。德索亚意识到，自己从中得到了一些报复性的宽慰，但他立即念了一小段祷文，祈求上帝宽恕自己的想法。

&ldo;我得马上走，&rdo;德索亚重复道，&ldo;能带些私人物品吗?&rdo;他想带上妹妹在复兴之矢临终前给他的小型瓷雕。这么多年的宇宙飞行中，那个易碎的小东西一直陪伴在他左右，在高重力状态下的时候，它会被锁在一个静态平衡立方体中，以免损坏。

&ldo;不行，&rdo;范崔斯神父说，&ldo;走吧……快。什么都别带。&rdo;

&ldo;这命令是来自……&rdo;德索亚询问道。

范崔斯皱皱眉，他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ldo;这是教皇陛下尤利乌斯十四世直接签署的命令，&rdo;信使回答，&ldo;属于……欧米迦级……级别优先于所有来自圣神军事司令部或太空指挥舰队的命令。德索亚神父舰长……你……明白……了吗?&rdo;

&ldo;明白。&rdo;耶稣会士回答，他恭顺地微微颔首。

这艘大天使级的信使舰船没有名字。德索亚从不觉得火炬舰船算得上漂亮‐‐它们的形状像个葫芦，指挥和武器模块在庞大的霍金驱动和星系内聚变推进球体的映衬下显得极其渺小‐‐但这艘大天使比它还要丑陋。信使飞船是一堆不对称球体、十二面体、链挂、结构缆线、霍金驱动装置的集合，像是造飞船的事后才想起来还缺个客舱，只得在那堆垃圾的中心草草安置了一个。

德索亚和赫恩、布莱兹、斯通短暂地见了个面，仅向他们谈及自己将被召走，然后将指挥权转交给新任的（同时也是惊讶的）特遣部队和&ldo;巴尔萨泽&rdo;号舰长。事情办完后，他乘上一艘单人转移分离舱，向大天使飞去。德索亚试图不去回头看自己心爱的&ldo;巴尔萨泽&rdo;，但在接入信使舰船的最后一刻，他还是转过身，依依不舍地朝火炬舰船望去，日光涂抹在它流线型的侧面上，仿佛新月般的朝日正在一颗美丽的星球上冉冉升起，接着，德索亚毅然决然地扭头离去。

一进入飞船，他就发现这艘大天使只有最原始的虚拟战术指挥部、手动控制器，还有舰桥。指挥舱的内部比德索亚&ldo;巴尔萨泽&rdo;上的拥挤小房间大不了多少，这地方挤满了缆线、可视光纤的导线、技师触显，以及两张加速卧床。剩下的一个容身之所便只有那个带衣橱的狭小导航室。

不，德索亚立即发现，加速卧床并不是标准型号的。这些未加软垫、制成人形的钢盘，看起来不像卧床，倒更像是验尸台。这些托盘四周有个凸边‐‐他肯定，它们是为了防止液体在高重力下晃荡而出‐‐他也意识到，飞船中唯一补偿性的密蔽场就笼罩在这些卧床周围‐‐目的是为了防止被碾成齑粉的血肉、骨头、脑组织在最后的减速产生的零重力间隙飘走。德索亚看见那些喷嘴，他想，水或者某种清洁溶液会从那高速喷射出，用来清洗钢托。但清洁工作并不怎么成功。

&ldo;两分钟后加速，&rdo;某个充满金属质感的声音说道，&ldo;拴上安全带。&rdo;

一点都不考究，德索亚想，连个&ldo;请&rdo;都不说。

&ldo;飞船?&rdo;他喊道。虽然他明白圣神飞船绝不允许任何真正的人工智能的存在‐‐事实上，圣神的所有地方都不容人工智能的存在‐‐不过他想，也许梵蒂冈会在一艘大天使级的信使舰船上破个例。

&ldo;离初始加速还有一分三十秒。&rdo;那金属声继续道，德索亚明白，他正在对一台蠢蛋电脑白费口舌。于是他赶忙拴上安全带。带子很宽，很厚，几乎就是摆摆样子。既然有密蔽场，他‐‐或者说他的遗骸‐‐就会被固定在原处。

&ldo;三十秒，&rdo;那蠢蛋声音继续道，&ldo;记住，超光速传送将会致命。&rdo;

&ldo;多谢。&rdo;费德里克?德索亚神父舰长说。他的心正猛烈跳动，耳朵里满是怦怦的声音。各种各样的仪器闪烁着异光。但没有任何东西象征着人类的超驰控制，所以德索亚撇眼不顾。

&ldo;十五秒，&rdo;飞船说，&ldo;现在你可以进行祈祷了。&rdo;

&ldo;滚你妈。&rdo;德索亚破口大骂。自他离开信使的恢复室以来，他就一直在祈祷。骂了句粗口之后，他额外添上最后的祈祷，请求上帝宽恕。

&ldo;五秒，&rdo;那声音道，&ldo;这是最后一次提示。以基督之名，愿上帝保佑你，助你成功重生。&rdo;

&ldo;阿门。&rdo;德索亚神父舰长说道。他闭上双眼，加速开始了。

08

夜幕很快就笼罩在安迪密恩废城之上。我待在塔楼中（这无尽之日的早先时候，我就是在这里醒来的），站在这个制高点上，望着秋日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辉慢慢变暗，逐渐隐灭。是贝提克带我回来的，他领我进了房间，里面的床上依旧摆着时髦的简易晚装‐‐棕褐色的裤子在膝部之下束紧，白色亚麻衬衣，袖子带着点褶饰，黑色的皮背心，黑色的长袜，黑色的软皮靴，金色的袖带。机器人又领我去了楼下的盥洗室，并告诉我，门边挂着的厚棉袍是为我准备的。我向他致以谢意，洗完澡，吹干头发，穿上那些摆好的衣装，但没戴金色的袖带。我走到窗前等着，夕阳越发变得光辉灿烂，越发向地平线坠去，影子蹑手蹑脚地从大学顶上的山上爬了下来。最后，光线终于隐灭，以至于影子也逃之夭夭了，东方那座山脉的顶上，天鹅座最亮的那颗星星现出光芒。此时，贝提克回来了。

&ldo;到时候了?&rdo;我问。

&ldo;还没到，先生，&rdo;机器人回答，&ldo;是你早先吩咐我回来，好和我聊聊。&rdo;

&ldo;啊，对，&rdo;我一面说，一面朝床铺指了指，那是房间内唯一的一件家具，&ldo;坐。&rdo;

蓝皮肤的男人依旧站在门口。&ldo;先生，我站着好了。&rdo;

我双臂抱在胸前，背靠在窗台上。从敞开的窗口吹进习习凉风，带着茶马的味道。&ldo;你不必称呼我先生，&rdo;我说，&ldo;叫我劳尔好了。&rdo;我犹豫了片刻，&ldo;除非你的内置程序让你在跟……啊……&rdo;我本想说&ldo;人类&rdo;，但却又不想让我的口气听上去像是我觉得贝提克不是人，&ldo;……跟人们说话时必须那样称呼他们。&rdo;这话说得真让我感到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