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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而这一切，都必须归结到王直那深得民心的海洋王国及&ldo;倭寇&rdo;军队，给大明帝国朝野上下留下的深刻印象。

尾声

王直死了，与中国历史上一切敢于挑战和对抗现行体制的人一样，不得好死。但令人悲哀的是，这位被体制当做叛逆的人，却一直努力在向体制内靠拢。他的轻身犯险，实际上也是为了获得体制的一丝认可，试图与体制内的改革力量一道，推动海禁的废止，却没料到自己做了牺牲品。

耐人寻味的是，王直最后被处决的罪名并非&ldo;海盗&rdo;，而是&ldo;叛国&rdo;‐‐&ldo;背华勾夷，罪逆深重&rdo;（《明世宗实录》），尽管王直只是雇佣和利用日本人、葡萄牙人而已，法官还是指控他&ldo;始以射利之心，违明禁而下海，继忘中华之义，入番国以为奸&rdo;（《倭变事略》）。显然，这样的判决，与其说是刑事判决，不如说是政治判决。真正令朝廷担忧、并且非杀之而后安的，并非是王直的武装走私行为，而是他居然敢在海外称王建制，是可忍，孰不可忍？&ldo;徽王&rdo;的称号，实在太容易令人浮想联翩，将王直与其那更为著名的老乡朱元璋挂钩。在经济上出点问题，哪怕触犯了刑律，都还好说，但在政治上触碰了高压线，而且还天真地相信官府的诚信，送上门去，王直就非死不可了。

已经称王的王直，本可以在大洋上继续乘风破浪，驾驭波涛，但他骨子里对获取体制内认可的致命追求，却最终令他无法驾驭自己的命运。其实，&ldo;恶法出刁民&rdo;，王直等一众&ldo;海盗&rdo;也是被逼上梁山，内心深处与梁山好汉们相同，都是为了招安，而扯旗造反无非是另一种途径和渠道而已。区别在于，宋江算是成功了，而王直则是赔尽了老本‐‐尽管他用自己掀起的惊涛骇浪，唤醒了帝国内的改革力量。

体制实在是太强大了。王直死后，&ldo;老乡骗老乡&rdo;的胡宗宪加官进爵，但2年后（1562），严嵩失势，胡宗宪被指控为&ldo;严党&rdo;成员，在皇帝保护下涉险过关，随即退休回家。又3年（1565），朝廷查获严嵩之子严世蕃写给胡宗宪的亲笔信，胡宗宪被捕入狱，未几，死于狱中，官方结论是自杀。

据说，在日本的王直故居门口，留着一副对联：

道不行，乘槎浮于海；

人之患，束带立于朝。

其实，这副对联被后人无数次地安在不同的&ldo;中国海盗&rdo;故事里，或许，在如许多的&ldo;中国海盗&rdo;身上，都有着同样的烙印？

第三章逼下南洋

跨国通缉林道乾

刘尧诲今儿真高兴。

这位大明帝国的两广总督，十分欣慰地看到，居然会有老外们主动请缨，为大明剿灭&ldo;海盗&rdo;。

这是万历八年（1580）八月的某一天，刘尧诲接见了这批来自澳门的特殊客人，除了澳门本地人吴章、翻译蔡兴全等之外，余者都是金发碧眼的佛郎机人（葡萄牙人）沉马啰、啰鸣冲呅呶及一些船主，总共20多人。（《万历武功录》）

老外们通过翻译，向总督大人表示，他们愿意&ldo;自备舡粮器械&rdo;（庞迪峨、熊三拔《奏疏》），配合朝廷，前往暹罗，剿灭盘踞在那里的林道乾。

此时，正好暹罗密使握坤哪喇也在广州，已经觐见了刘尧诲，告知说林道乾正在该国，&ldo;专务剽略商贾，声欲会大泥国&rdo;，称兵进犯暹罗，暹罗无奈，&ldo;请招徕干，干乃欲歃血为盟誓，誓无令汉使得执我也&rdo;。于是，暹罗&ldo;不得已，佯与干盟。今干已行至头关，敢闻&rdo;。

这&ldo;大泥国&rdo;，也叫&ldo;渤泥国&rdo;，即今日泰国的北大年港（pattani），此时还是个独立的小邦，要到200年后才被泰国曼谷王朝第一代国王拉玛一世（原名通銮，1782-1809在位）并入泰国版图。渤泥历来都是华商的聚居地，此前，林道乾率众到此，令华人数量达到数千，加上有强大的武装，俨然已经成为华人王国。

综合各方情况，刘尧诲大喜，于是，对暹罗使者&ldo;赏赐银牌，花彩缎如礼&rdo;，要求暹罗军队&ldo;与我师并击&rdo;（《万历武功录》）。

此时，福建巡抚耿定向，也得到了林道乾前往暹罗的消息，于是，在次年（1581）派遣使者周宗睦、王文琳前往柬埔寨，要求柬埔寨与暹罗一道合击。

至此，在大明王朝主导下，中国、暹罗、柬埔寨、澳门葡萄牙人共同组成&ldo;国际联军&rdo;，目标就是林道乾。

南澳之战

海盗们大多数誓死不降，或者战斗到最后一刻，或者就是跳崖投海自杀，这正是数年前政府背信诱杀王直之后结出来的&ldo;苦果&rdo;‐‐&ldo;海盗&rdo;们不再相信政府，宁愿抗争到底。

与之前所有的&ldo;海盗&rdo;不同，林道乾似乎并非被逼上梁山的穷困百姓。

根据史料记载，出身于潮州澄海的林道乾曾经是潮州政府机关内的一名&ldo;小吏&rdo;，但究竟是哪个部门、什么职位，都未能留下记载。图7

在一个官本位的社会里，一位年轻人要放弃稳定的公务员职位，而跻身到走私乃至武装走私的风险投资行业，这是很难理解的。清代康熙与嘉庆年间编撰的《澄海县志》，都说林道乾&ldo;任潮州府吏有罪，亡命海上&rdo;。嘉庆年间的《海氛》中说：&ldo;道乾少为潮州府吏，有罪，亡命海上为盗。&rdo;犯了错误之后，就&ldo;亡命海上&rdo;，比较靠谱的估计是，这种&ldo;下海&rdo;也应该是被逼无奈‐‐本想一边捧着公务员的铁饭碗，一边参与到沿海一带&ldo;走私贩私&rdo;的&ldo;群众运动&rdo;中去，从&ldo;海禁&rdo;所造成的巨大利润空间中捞一把，但是，可能被纪检部门发现了，便只能被&ldo;双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