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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待木姜进了门，便看见谢三郎手里攥着个布偶，拿着一根根针在扎，嘴里还念念有词，木姜听了，走过去：&ldo;三爷，怎么了?&rdo;

他哼了两声，手里的活儿没停着：&ldo;没看到么，我在扎小人，诅咒他，咒他不举。&rdo;

木姜无言，见屋内闷热，他的头上蒙了层汗，便支着插杆，将窗户开了，月色皎洁，照着芭蕉上的滚珠栩栩生辉，窗柩边灯火阑珊处，淡绿色的萤火虫一明一灭，空气也是真的好，泥土的腥味，青草的甜味，以及夏日特有的又温又凉的风。

谢三郎扎了会儿，见木姜不同他说话，觉得没意思极了，也踱步走到窗边，朝外瞄了几眼，嘟哝道：&ldo;有什么好看的，稀泥巴哄哄的!&rdo;

木姜莞尔，说：&ldo;三爷可曾听过一首诗，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rdo;

谢三郎抬头：&ldo;什么牵牛织女星的，我只看到北斗七星!&rdo;

木姜大笑，真是对牛弹琴，三爷空有一身皮囊，肚子里却装满了稻草。谢三郎却皱着眉头，问：&ldo;木姜，你还会吟诗作对呢，你不是倒夜香的么?怎么还会这些?可别糊弄我是你爹教的，你爹是捡破烂儿的，我记着在。&rdo;

木姜单手扣着窗子，目不改色，胡扯：&ldo;你只知道我是倒夜香的，却不知道我为何倒夜香，夜香可是一门学问，里面黄金满屋，可洞察人身体的状况，它的颜色或黄或白，质地或稀或干，我在其中便如管中窥豹，一览众山之小。等将它运出城，农夫将它卧肥，滋润青菜，又挑卖城中，被人食入腹内，排出体外，如此生生不息，六道轮回。&rdo;

谢三郎可不懂这些，他一听到&ldo;或干或稀，或黄或白。&rdo;便捂着鼻子，好像闻到了它的臭味，又听到人拉了吃，吃了拉，吃的和拉的又混为一谈，便觉得全身的鸡皮都冒了起来，作呕道：&ldo;你真恶心。&rdo;

&ldo;恶心就不吃了?&rdo;

谢三郎回不上话，瘪着嘴不开心。

但闻掌声如雷，谢三郎与木姜回头，房门敞开，马夫人穿着锈红色中衣，手里握着一把仕女图团扇，一摇一摇，感叹道：&ldo;我还不知这百香楼人才辈出，不光三郎模样长得翘，江红琵琶谈的好，连三郎身边的丫头都是如此激灵敏捷的。&rdo;

三郎与木姜对视一眼，木姜向刘夫人福了身就要走，却被她扯着手腕子。

&ldo;诶，小丫头，还没问你这番话从哪听来的呢?&rdo;

刘夫人不惑之年，面皮保养得很好，一双洞察万千的猫眼观察的细致入微，一摸木姜的手便知平常是个做粗活的，但听闻她的话，却觉得这女子又不仅仅会只是一个小丫头。

木姜抽回自己的手，跪在地上，&ldo;刘夫人，奴这些话都是听说书的张瞎子说的，今夜三爷心情不好，故意哐这些话逗一逗他呢!&rdo;

&ldo;原是这样!&rdo;马夫人松手，搂住送抱的三郎，逗弄他的脸：&ldo;今夜可是生我的气，恼我去了江红那?&rdo;

三郎暗自向木姜使眼色，要她快走，生怕她惹了这个贵客不高兴，一边攥着马夫人的衣领袖子道：&ldo;三郎哪敢生气啊，刘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是三郎拦得住的?三郎只盼夫人莫忘了郎，否则三郎便是倾尽所有也要筑一座金屋将夫人藏在里面，谁也不得见!&rdo;

刘夫人大笑，轻轻拧了拧他的耳垂：&ldo;就你小性子多。&rdo;

淡青色的幔帐被风吹得掀开了闺室，大红色锦被轻柔绚丽，好像一朵朵杜鹃铺满层层叠帐，人压上去，木姜甚至能闻到汁水挤破的酸涩，她立在门外，直至屋内的灯芯跳了一下，她才暗自回神捏了捏自己的耳朵跑开了。

这就是谢三郎，一个活生生，会使小性子，会打肿脸充胖子，会讨女人欢心的谢三郎。

百香楼原来是有木姜的住处的，是个通铺，可自从服侍谢三郎后，因他夜夜让人掌着灯，她便收拾了铺盖在他的住处打地铺，如今她出来的慌忙，一条被子都没拿出来，通铺里又没有多的，她只得抱着膝在小池塘边坐着，直到谢三郎那屋的灯灭了，她望了眼便重新盯着池塘的青蛙，摇曳的荷叶，以及快要开败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