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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大柳巷的李方一家（第1页）

林嫣惊出一身冷汗。

安国公府与自己父亲一样，算是哪个势力都不靠的纯臣。非但没有被任何势力排挤，反而被格外重视，毕竟安国公可是有爵位、有军功、还有实打实的职权，就连自己父亲都不敢轻易开罪。要是齐子睿闹出的事、伤了安国公最宠爱的幼子，就算是齐宁侯也没法替他兜住！

“立刻再派几个人去醉香楼、以防万一，不要轻易出手。”现在出手可能反而暴露世子，自己毕竟是世子的夫人，万一事态并不严重，自己可能会落得两面不是人。

该如何处置实在是棘手得很，林嫣决定去找父亲求援，“立刻准备出行，我去找父亲。让醉香楼那边的人仔细看着，尤其要看那群贫民和奴婢的意图、是否会动手，新的情况随时来报！”

“是！”关键时刻，就能看出奴婢的高低。林嫣的人都是林府精挑细选、从小培养，此时主人一下令，就能应对紧急态势，也不会慌乱。

齐子彦看到安济源走进来的时候惊讶了一下。

这次宴席是由二品大员家的儿子主持，又不是跟安三公子熟络的，所以虽然一般也会给高门递请帖以示尊重，但不会指望对方能来。如此，就算是安三公子赏了很大的脸了。

主持宴席的、是观文殿大学士刘大人的第五子，看到安济源也是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赶紧凑上去招待。这位刘大人算是个学究，不怎么掺和派别争斗，也没有太多实权，但学识和见识都十分出色，很得圣上喜欢，倒也算是个不招惹是非的。这位刘五刘霁、也是个不招惹的性子，所以虽说是纨绔，也相当低调。若不是刘大人家儿子太多，实在分不出什么家业交给他打理、他读书又不出色，也不会混到纨绔的圈子里来。

显然，安济源对这位刘霁也没什么恶感，此时闲聊几句并不会不耐烦。不过又说回来，他也一向是个会做人的，一般是不去难为老实人，唯独是自己，就算不招惹他，他也会专门上来挑衅。

对此齐子彦有点感慨，安济源实在是他少年时期难得的朋友，当时也是因为相互欣赏才相交相熟，最后却渐行渐远。若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就罢了，但安济源后来却突然开始挑衅、乃至折辱于他，两人的关系就闹僵了。

齐子彦虽然隐隐能感受到安济源的想法，却从未认真与他聊过、问过，细想来、也是对这份破碎友情下意识的逃避。在这段时间的起起伏伏后，他也开始能用更宽和的心态看待过去。或许他在不知不觉中也犯了错、伤了人，只有好好聊聊才能互相理解。

就算是对安济源的挑衅和折辱万般厌烦的时候，他也没真的厌恶过这个人，不正是说明他有那样的价值么？想到张公子郊外狩猎时候的情景，或许他们之间也还有挽回的余地。

安济源瞟了齐子彦一眼、没有上来搭话，顺着刘霁的介绍和周围几人聊了起来。刘霁虽然不够机灵，但是个安分的人，加上父亲官职够高，能与他相交的也大多都是些闲散但心思简单的，与他们聊天就像这宴席的布置一样，虽留不下什么深刻印象，倒也不会有什么不满意的。

安济源理所应当地坐到了主位外的最上位，开席前才隔着人、跟齐子彦挑起话头。

“听说从年前开始，齐二公子就推辞了所有宴会邀请，怎么今日又悄悄出来了？”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大概是考虑到在场的其他人，话里带刺的感觉弱了许多。

“承蒙安公子惦记，”齐子彦笑得真诚又好看，“之前也是赶巧了，先是打猎意外受伤，又是冬日着了风病倒的，实在是不好出来打扰大家的雅兴。这不，如今好了便急着出来热闹了。”

安济源似乎被这笑容噎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齐公子这身子骨不行啊，看来还是出来走动得太少，男子如此体弱多病可要叫人笑话的。”

在决定要跟安济源再聊聊后，齐子彦发现自己的态度似乎也有些变化，听到这话也完全不会动气，“多谢安公子的提醒和关怀。”

安济源难得的有些语塞，幸而也到了宴席开始的时间，表演的舞娘们无声无息地涌入，只是一重轻盈又柔美的背景，并不喧宾夺主。

也因此，当一批凌乱又沉重的脚步声顺着楼梯传来的时候，齐子彦立刻就听出了异常。

李方一家、是大柳巷里最寻常不过的一家，李方和李张氏一对贫贱夫妻，生了四个孩子，夭折了三个，所以这剩下的男孩就是他家的宝贝。

大柳巷距离公子哥们喜欢饮酒作乐的春琼街并不太远，但常出入春琼街的人，恐怕都难以想象，仅隔着两条小街的地方，还有这样一条破旧穷苦的小巷子。

李方的父亲也是京城的贫户，李张氏是早年逃荒过来的，所以虽然日子拮据，但二人却都不觉得有何不满，还能从中做些乐。李方在京城做劳工，虽然入不了贵人的眼，但偶尔也能接到商户的活。他人老实还力气大，干得好、有时候能得主家赏些银钱或是给些东西，那就是好日子。李张氏不会绣花，但是能缝补还会做饭，有的小商户家忙不过来时、会叫她去帮厨或做几日嬷嬷，也有拿到赏钱和小玩意的时候。

两人也不抠搜，得了赏钱就一家人去吃口大肉包子、或者馄饨面，所以李亮虽然知道自己家穷，也知道京中有钱的人很多，却不曾心生不平和怨愤，长成了个开朗的性子。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他没想到高门的少爷会为了好玩、就难为一个路过的穷苦人，也没想到就因为自己没忍住、还了下手，就会被活活打死。

从那天开始的每一日，对李方来说，都像是一场刺骨又混沌的噩梦。

那个赵管家找上门来的时候、他刚雇人将李张氏的棺材埋了，和儿子埋在一起。那副棺材是他最后一些积蓄，他想着，也不会有人给自己收殓了，就不必留自己的棺材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