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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问责（第1页）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狩牧西歧。

这四个字让孟太守当场就心跳不已，换作旁人，恐怕根本就不知道西歧所指何地，但孟太守雅好金石，偏巧年少时，就曾经收藏过一方古鼎，鼎上铭文中，便有西歧二字，当时他耗费了数年光阴，才终于将铭文的意思辨认出七八成，只不过那方古鼎上的铭文，虽也是古字，却与名刺上的四个古字不是一个路数，名刺上的字，明显更古朴更难辨认，如果不是求助于张太浩，再给孟太守几个月时间恐怕也无法辨认出来。

西歧，就是现在的陇西，准确的说，是歧山以西、沱水以南的那一片地域，只占据陇西约十分之一的面积。陇西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但是歧山以西、沱水以南的那片地域，却是罕见的气候温暖、水草丰茂，那里不但牛羊成群，更是整个陇西的粮仓，可以说，就是这一片宛如塞上江南的地域，养活了整个陇西。而陇西其他地域，虽然苦寒，但是大片的草场诞生了优良的战马，还有不畏艰苦、悍勇无敌的陇西勇士，这些陇西勇士稍加训练，就是出色的战兵，陇西凉氏正是凭借着这些战兵，训练出威震天下的凉家军。

大周太祖皇帝能在乱世之中最终取得天下，正是因为他迎娶了陇西凉氏女，得到了来自整个陇西的强力支援。只凭西歧二字，孟太守就可以确认，许献的主家就是来自陇西。

而狩牧二字，更是让孟太守倒抽一口冷气，普天之下，谁敢言“狩牧”？唯天子也。代天巡狩，牧守一疆，狩牧西歧四字，就是活生生的一道封侯诏，是天子诏书。

千余年前，圣人称天子，高居天台，颁发分封诸侯的诏书，有史可查的封侯诏，共有一百七十八道。然而千余年来，战乱不止，世事无常，那些曾经的诸侯家族或是彻底覆灭，或是泯然于时光，现今世家当道，大大小小也不下百余个，其中有兴起不足百年的，也有绵延足千年的，可是能在名刺上大大方方的写上“狩牧”二字的，只有一个，就是陇西凉氏。别的世家纵有纵横一方、权柄不下于诸侯的，但真正得到天子封侯诏、能名正言顺的代天巡狩、牧守一疆的世家，现存于世的只有陇西凉氏。

千年来，中原王朝起起落落更迭了多少个，陇西却一直都掌握在凉氏手中，千年未变。直到数十年前，凉氏就突然没落了，举族迁出陇西，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孟太守自然也不知道，但这不妨碍他改变原先的立场。凉氏绝不能得罪，这件事情他压不下去了，必须给许献、给他背后的凉氏一个满意的交待。

道理很简单，凉氏再没落，它也是千年世家，是太祖皇帝时期的后族，而且还是唯一的后族，自太祖武德皇后病逝后，太祖皇帝也没有再立皇后，在当时，凉氏有女百家求的盛况绝不是夸张，即使是凉氏没落了，凉氏女也依然是一些新兴世家选媳时的首选，数十年来，那些嫁出的凉氏女，只要还在世的，基本上都是一个家族的老封君，她们生出的儿子、女儿，不是权贵世宦就是嫁给权贵世宦，这些姻亲，都是凉氏的潜在助力。

孟太守甚至曾经私下暗暗分析过，历来一个世家的没落，往往伴随着血腥，没落的世家就像一只失去保护的肥羊，无数的虎狼在暗中窥伺，如果不是凉氏还具有足够影响大周朝国本的力量，当年，凉氏能举族平平安安的离开陇西？别做梦了，就是孟家这个百年世家，如果突然没落，都会被人贪婪的瓜分一空，千年世家是何等深厚的底蕴，岂能无人眼红。如果说孟家是一只肥羊，那么凉氏就是一座宝藏，盯着凉氏的虎狼，一定也是最凶狠最贪婪的。所以事实很明显，凉氏是失去了陇西，可是凉氏还有自保之力，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可惜很少有人知道凉氏隐居到何处，否则，孟太守都想捧着全部家财当聘礼去聘娶一位凉氏女当儿媳。

总之，凉氏的能量还是不容小看，最起码，不是区区一个百年孟家能抗衡的。更何况，凉家军精锐无双，他们一行连女婢加上小厮总共还不到五十人，就全歼了人数三倍于他们的都卫府北营兵丁，还活抓了几个，光是这一点，就让孟太守觉得牙根疼得厉害，都卫府北营兵丁再******窝囊，也比乌合之众强得多，结果就这么被人家一对三的砍得干干净净，这个事实要是摆在节度使何沫的眼前，那位大将军非暴跳如雷不可。哦，还有一个更气人的事实，那就是那些人里面，甚至还有一半是女子。

分析出这些事实，孟太守就悔青了肠子，既后悔那一行人在黔安时，他没有好好结交一番，又后悔许献来告状时，他将状纸给压了下来没有立时表明态度，好在案子他有在审，亡羊补牢犹未晚，所以他怎么也坐不下去了，亲自来找钱德礼，把话一说开，才知道钱德礼根本就没有见到他的公文。

钱德礼当时就怒了，立刻命人去季普那里取公文，偏巧，季普前脚刚走，去找张虎了，他手下的小书吏不敢怠慢，赶紧从架子上翻出孟太守的公文，屁颠颠的送了来，顺带，还不小心的说出季普刚刚又收到一份都卫府下发的公文然后带着公文去了张副将那里的话来。

结果可想而知，钱德礼在孟太守面前，面子丢得一干二净，他手下的副将和营使官瞒着他干出私调兵丁的事情不说，连公文都敢扣下，知道的是说季普和张虎胆大包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钱德礼无能糊涂到连手下人都敢糊弄他无视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钱德礼立刻带着孟太守来到张虎的营帐外，还没进去，就听季普说他好糊弄，就冲这话，可见季普平时就没少糊弄过他，关键是，孟太守也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感受到孟太守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是那么的意味深长，钱德礼这个脸啊，简直就没地儿搁。

张虎和季普一看到钱德礼进来，全都吓得脸色发白。

“将军，属下冤枉……属下都是让季普这个小人给蒙蔽了……”张虎立刻下跪喊冤。

钱德礼铁青着脸，一甩手，道：“有什么话，你对着何大将军说吧。来人，把他们俩个绑了，即刻押送都卫府，交由大将军处置。”

说着，又从案上拿起都卫府的公文，看了两眼后，猛然转身一拳狠狠打在季普的鼻梁骨上，直打得他鼻血横流。

“都说文官脸白心黑，胆子却不大，不想你季普倒是个人物，连何大将军的公文都敢扣下，这要是延误了，我钱德礼就跟你们两人一个下场。”

钱德礼真的是怒到了极点，如果西营、南营的兵丁册都递交了，独他北营的延误了，可以想见等待他的是什么下场。

“去几个人，把他那个宝贝儿子抓了，一道押送都卫府，为了区区私怨小事，就折损我北营一百多个兵丁，能耐啊。”

几个亲兵将张虎和季普二人绑了，正要推出营帐，季普却挣扎道：“钱将军，你现在跟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把我们交给何大将军，也逃脱不了你督管不力的失职之罪。我季普愿把家财都献与将军，只求将军网开一面，将此事遮掩过去，如此，将军既不会获罪于何大将军，又可白得我季家万贯之财，两全其美，将军请三思。”

钱德礼心中一动。

季普又继续道：“将军可是顾忌那齐家之人，此事也容易，反正已不能善了，索性派人追上去连主带仆杀个干净，没有活口，就算他日何大将军听到些许风声，也无由来责难将军。”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孟太守听得清楚，勃然大怒，“你季普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如何心思这般毒辣，怪不得你儿子季丘林为了一点私怨就敢唆使你私调兵丁犯下这等恶事。”

“孟大人，那夜狼嚎声自黔安城外而起，你还是先想好怎么向何大将军解释此事吧，若公文中所言的西南夷将反一事为真，你孟大人首先就逃不过问责，莫如将此事一并推到齐家之人的身上，只说是他们得罪了夷人，你为安抚夷人，请钱将军出兵追捕，不想齐家之人凶悍，反抗中，不但导致我北营兵丁战死百余人，还引得夷人暴怒，这才有狼嚎之事。”季普冷笑，他鼻血横流，这一冷笑，显得面色分外狰狞。

钱德礼神色又是一动，这个理由确实极好，足以给何大将军一个满意的交待了。

孟太守却怒极反笑，道：“你道我与你一般无耻狠毒吗？”

“孟大人，请借一步说话。”钱德礼见此情状，终于忍不住道。季普此人确实无耻，但是他情急之下说出的话，对钱德礼却极为有利，眼见孟太守似乎要反对，钱德礼也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