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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于戎愣愣地：&ldo;我……应该记得吗?&rdo;

林望月冲他笑了笑，于戎往火里添了几根树枝，再看林望月，他离他远了，轮廓小了一圈，落在地上的影子巨大，他正面朝岩壁，一只手高高抬起，他手里握着的打火机上竖起的火苗倏地消失了，他马上重新擦燃它，一颤一颤的红光照出岩壁上挂着的一件外套。于戎吓了一跳，勾着脖子问：&ldo;怎么有件衣服在这里?有人住这里?&ldo;

他东张西望，抓起一把烧着的树枝扫了一大圈，山洞不大，这么一扫，角角落落全照到了，山洞里没有别人了，但有一件衣服就那么挂在这看不到人类活动迹象的山洞里，怪瘆人的，可转念一想，于戎起身走到那衣服跟前，和林望月说：&ldo;可能这里是村民进山干活儿会来歇脚的地方，那说不定明天就有人会过来，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着。&rdo;

林望月手里的打火机又没火了，他擦了擦，擦不起来了，于戎递上手里的火把，两人一同看着那件衣服。林望月不响，于戎说：&ldo;还挺干净的。&rdo;

林望月点了点头，伸手把这件衣服取了下来。于戎一看，那挂衣服的不是什么挂钩，而是岩壁上一处天然的凸起，这洞穴岩壁并不平整，坑坑洼洼的，这样类似的凸起还有许多个。

于戎看林望月：&ldo;你冷?那我的外套给你穿吧。&rdo;

他作势要脱衣服，林望月摇摇头，展开那衣服给他看：&ldo;你看，破了个口子。&rdo;

那外套是件拉链的兜帽外套，深灰色，像是纯棉的，款式时髦，就是右肩一侧咧开来个口子。于戎点了点头，说：&ldo;那估计是被人扔在这里的吧，破了的衣服，不好穿了。&rdo;

&rdo;破了就不能穿了吗?&rdo;林望月说。他低头闻那件外套。

于戎清喉咙：&ldo;看上去还挺新的。&rdo;

林望月没说话，紧紧抓着那外套，头低得更低，还在闻，整张脸几乎埋进了外套里。

于戎又说：&ldo;闻上去很奇怪吗?&rdo;

他嗅嗅鼻子，并没闻到什么异味，林望月不回答，不出声，于戎在边上干站了歇，转身回到了火堆边，放下木柴，从背包里翻了半包饼干出来。他朝林望月挥了挥饼干：&ldo;吃吗?&rdo;

林望月原归不响，他没有在闻外套了，而是抱着它站着。火堆离他有段距离，火光照不出他的全部，于戎看不清他的表情。

&ldo;吃吗?&rdo;于戎复问了遍，声音高了几度。

林望月走了回来，揉揉眼睛，弯腰盘腿坐定在火堆边，他把自己的背包拉到近旁，翻出了今天才买的那只木头针线盒。于戎吃饼干，递给他一块，林望月没要，他把那件破外套摊在腿上，穿针引线，第一针落在了外套右侧的肩线旁。

于戎靠着自己的包，看着林望月，他埋头缝补，专心致志，不停重复着穿刺勾拉的动作，于戎看了歇，打了个哈欠，打开相机包，检查相机拍到的素材，没想到相机的两块电池都没电了，什么都看不了，dv的电量也开始跳红，开起来没多久就自动关机了。于戎无奈，只好检查胶卷，检查胶卷机的镜头，再用镜头检查篝火中飞溅出来的火星，检查火星降落的目的地--林望月的手背，林望月的手指，林望月在缝补的外套。

于戎能看出来他在那外套破口上缝什么了。

&ldo;为什么是柳叶?&rdo;于戎问道。

林望月翘起嘴角：&ldo;住在柳树里的人啊。&rdo;

于戎笑笑，又打了个哈欠。他瞅瞅外头黑成一片的树林，把剩下的香烟全倒了出来，最后六根，他捏起两根点上，一根自己抽，一根塞进林望月的唇间。

火堆的势头弱下去了，于戎添柴，打着哈欠，伸长胳膊勾过那装有萤火虫的矿泉水瓶子，举在林望月脸旁，一抹绿光在灰外套上晃动，于戎轻声念：&ldo;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啊……&rdo;

林望月笑了，吃香烟，抖烟灰，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儿，看于戎，说：&ldo;不是应该说凿壁偷光的故事吗?&rdo;

于戎放下塑料瓶，抱着胳膊，叼着烟，一头靠着背包，侧躺在地上，吸了吸鼻子，说：&ldo;倒也不怎么冷。&rdo;他看林望月：&ldo;有空我能采访一下你吗?&rdo;

&ldo;凑人头啊?&rdo;林望月咬着香烟，继续绣柳树叶，&ldo;你拍我要给出场费啊，你给得起吗?&rdo;

&ldo;还是五千?&rdo;

&ldo;五千万!&rdo;

&ldo;你有了五千万你会干什么?&rdo;

林望月重重地放下了那外套，好像它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似的，咬牙切齿地说道：&ldo;我全部兑换成一块钱的硬币，带去顶着我名字的不知道什么狗屁垃圾在设计衣服的伦敦旗舰店，我一枚一枚，我扔过去，我朝着橱窗扔!&rdo;

于戎听得来了点精神，问道：&rdo;那我能跟拍吗?&ldo;

&ldo;你赶紧睡觉吧。&rdo;林望月说，低下了头。

于戎的眼皮耷闭耷闭，人却摇着头，坚持不睡：&ldo;烟还没抽完呢……&rdo;

说着，他嘴里的烟就被人抽走了，他撑开眼皮去看，林望月抽两根烟，抽一歇，两根都剩下半截时，他把它们一起扔进了火堆里。火苗窜高了瞬，林望月的侧脸明亮了瞬，他的眼神却是黯淡的。于戎勉强支起半个身子，摸到背包，他想纪录下这一刻。火红的光，苍白的脸和黯淡的黑眼睛，多像一个在等待亡魂降临的人。他想他的电影海报就应该长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