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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第1页）

忽必烈闻言冷哼一声，面色已经很难看了，却也不置可否，目光转向窦默。窦默会意，也开口道：&ldo;文统学术不正，久居相位，必坑害天下。陛下孜孜求治，唯用正人君子，方能利民生、安社稷……&rdo;

&ldo;砰！&rdo;忽必烈猛地一拍桌案，桌上银碗被震得嗡嗡作响，瞪视着窦默等人斥道，&ldo;你们常说文统擅权，可有实证？君子小人之说常挂口头，究竟何为君子？何为小人？&rdo;

忽必烈不假辞色，当真动怒了。以前为藩王时，与幕僚议事，即使意见不和，也会给个面子。而他当大汗后，君威日盛，平日里虽态度和悦，那股慑人的气场却总在无形中显露出来，让人心存畏惧，若是触其逆鳞，就更不涵容了。

见他发怒，我也慌忙起身，悄然退至殿角，眼下这时候也不能贸然离开，还是在一旁老实呆着吧。

抬眼继续观望，窦默腰板反而挺得更直，目视着忽必烈，眼神炯炯，毫无惧色：&ldo;昔日陛下曾问臣下，如今可有犯言直谏者如魏征乎？臣不敢自比魏征，但为天下苍生计，即使触逆龙鳞，也不能缄口。臣等与文统无私恨，臣言文统德薄不堪为相，是出于公心。&rdo;

&ldo;去年，左丞张文谦离开都省，行大名路宣抚司事，难道不是文统排挤的缘故？昔日省堂议事，张文谦以安国利民为己任，言旨详明，每每与文统意见不合，必遭贬抑，后文谦不得不自请出省……文统为人妒忌尖刻，可见一斑。同侪尚不能容，文统能容下属僚吏乎？&rdo;

&ldo;长此以往，必使奸小聚集朝堂，排斥贤良，独揽权柄。陛下安能得直臣如魏征者乎？欲求府库丰廪，文统可用；若想安天下，定百年大计以利子孙后辈，臣以为文统不可！&rdo;

言罢，依旧凛然直视忽必烈，面上殊无惧色，颇有古代直臣刚正秉直之风。不论他的言辞是否可靠，这份风骨却让人激赏。若是王文统在这里，我料他必不敢如此直言。

我望着窦先生瘦削的身影，心里不免赞叹：真金敬他，不是没有道理。

忽必烈闻言，不怒反笑，就这样默默地和他对视良久，终是无奈的摇摇头：&ldo;好一个耿介直言的窦汉卿！你能作魏征，朕就不能做唐太宗吗？&rdo;

窦默虚身一拜：&ldo;陛下圣明，能听逆耳之言，是苍生之福！&rdo;窦先生虽正直，却不迂腐，此时就恰到好处的小捧了一下，又不露骨，果然让忽必烈十分受用。

&ldo;哈哈！&rdo;忽必烈爽声大笑，笑着摆摆手，&ldo;先别说圣明之类的虚辞了。朕只问你，若不用文统，谁可为相？&rdo;

此话一出，窦默、姚枢、王锷三人齐齐变色，但在忽必烈面前，并不敢互递眼色。沉默片刻，还是窦默开口：&ldo;依臣之见，唯有许衡。&rdo;

忽必烈听了，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却不动声色，转而问王锷：&ldo;你看呢？&rdo;

&ldo;德高才厚，敢于犯颜直谏者，无如许衡。许衡德才，堪当宰辅之任！&rdo;

他们说的许衡，我之前并未见过，只知道他是北方著名的理学大家，之前担任京兆提学。忽必烈即位后，被召回朝廷以备顾问。从后世的历史科普书上，我只知道他是说了&ldo;梨无主，我心有主&rdo;的那位名人，其他的就不知晓了。

忽必烈脸色又沉了下来，眼里没了笑影，毫不客气地驳回：&ldo;许衡迂执，不可为相，卿等勿复言。&rdo;直接把儒臣的话堵了回去。

窦默等人见忽必烈心意坚决，也知不好再劝，只得说：&ldo;如此，陛下无事，臣等告退了。&rdo;

忽必烈也不多言，只是挥挥手命不忽木送他们出去。窦默等人一走，他便从坐床上走下，来至殿中，来回踱着步，眉头紧皱，烦躁不安。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上前，不料被他一眼瞥见，向我招招手：&ldo;过来！&rdo;

第43章夜访

忽必烈一招手，我乖觉地应了一声，脚步轻轻地走到他身旁。因见他心情不悦，我也不敢太过跳脱，伸手拽拽他的衣襟，小声叫了声：&ldo;父汗？&rdo;

&ldo;嗯。&rdo;他本有些心不在焉，见我叫他，才俯下身来。我认真地看着他的脸，眼睛直望到他眼里去，翕动着嘴唇，轻声道：&ldo;父王不高兴？&rdo;

他盯了我一小会儿，眉头才慢慢舒展开，嘴角挂上点儿笑影，脸上的细纹颤了颤。忽必烈四十有七，虽仍是壮年，脸上也开始显出老态。

把手抄到我肋下，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将我轻松举起来，他揉揉我的头，笑道：&ldo;长沉了，阿爸举不动你了。&rdo;

&ldo;我都十二岁了，身体也壮实了，阿爸举不动是正常。&rdo;我歪着头眨眼笑道。

&ldo;朕刚刚说的玩笑话，你这小身板，朕怎会举不动？&rdo;他用指头在我脸上刮了刮，开始耍赖。

我故作深沉地摆摆手：&ldo;阿爸可不能随便开玩笑。君无戏言呐！&rdo;

&ldo;哈哈哈‐‐&rdo;忽必烈一仰头，响亮的笑声在殿中回荡着，殿内的怯薛官见忽必烈心情好了些，都松了一口气。

他拉着我走到坐床上，让我在身边坐下，开口问道：&ldo;今儿白天就来找朕，你这么大的小人儿，有何要紧事？&rdo;

&ldo;因见今晨省官已入宫面奏了，儿臣以为父汗午后只是处理些常务，便过来一问。哪知父汗正忙，若知如此，儿臣并不敢叨扰父汗……&rdo;我认真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