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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游戏白痴（第1页）

“六一”过后，正式进入夏天。

许小桃只有一件短袖衬衣，花裙子又都小了。一天早上，陈玉兰把那件短袖衬衣洗了。“妈，你把短袖洗了，我上学穿嘛呀？！”许小桃又气又急。“夏天不都穿背心嘛？就穿那跨栏背心去吧！”陈玉兰理直气壮。许小桃看看自己身上的宽带背心，胸前系上红领巾挡住很多，想着那就将就着穿一天背心，还更凉快。

到了学校，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许小桃，许小桃假装不知道别人看她，目不斜视地快速进了教室。孙小倩笑了她一路，“都多大了还穿背心……”班里同学也都笑她，许小桃黑着脸不说话，想着坚持坚持就过去了。

上课铃响，杨淑青刚站上讲台，就看到许小桃光着两条胳膊，仔细一看她红领巾底下就一个背心。“许小桃你都上学了，怎么还穿背心呢？赶紧回家换衣服去！”说着把许小桃从座位上拎起来，直接出了校门送过马路，让她自己回家。为了掩饰尴尬，许小桃强颜欢笑，可是脸涨得通红，一和杨淑青分开，她就哭了。一路哭着跑一会，走一会，到家的时候就哭完了。她刚进院子就看见陈玉兰在晒鱼干，“才几点就回来了？”陈玉兰纳闷。许小桃狠狠瞪了她一眼，从晾衣绳上扯下那件短袖衬衣扭头就出了院子。她生陈玉兰的气，中午都没回家吃饭，陈玉兰也没去学校找她。

过端午节，陈玉兰不会包粽子，只会蒸拿面做的糖粽子。幸运的是，小舅舅每年端午都会来创业村卖粽叶包的粽子，有红枣和红豆两种馅，用红线绳和白线绳区分开。舅妈包的粽子又大又漂亮，糯米香喷喷，红豆红枣甜滋滋。许小桃拿到粽子都是先捧着欣赏一番，深吸一口粽叶的香味，像是飞进了一大片绿色田野，然后轻轻拉开线绳，剥开绿色的粽叶像是在田野上打开一扇绿色的“米仓大门”，开门就是亮白晶莹的“糯米山”……许小桃吃两个肚子就撑圆了。

各家妈妈在端午时节会给小孩子衣服后背上缝一个红布扎的葫芦祛疫辟邪，姑姑看到许小桃身上没有葫芦，就问陈玉兰，“嫂子咋不给小桃弄个葫芦呢？”“小子给缝，闺女缝那干嘛？”陈玉兰缝着许家栋的裤子一脸厌烦。许小桃一开始不在意，后来看到孙小倩、张二冬、方小白都有葫芦，跑到陈玉兰面前哭闹，“妈，我也要葫芦。”“那葫芦没嘛用！”“没用我也要，人家都有！”陈玉兰实在被许小桃缠得烦了，给她做了一个红布葫芦，葫芦顶还缝了红毛线，可以挂在脖子上。许小桃像是又得了红宝石项链，宝贝了好多天，高兴了好多天。

夏天的一大乐事是拿冰块格子冻冰块吃。最好吃的是拿山海关汽水冻得冰块，可是汽水要五毛钱一瓶，有点贵，所以许小桃就拿大缸里的凉水冻冰块，吃完后就拉肚子。

夏天的一大“酷刑”就是去公厕。创业村一共四个公厕，主街上靠近东西两端处各一个，胡同最里面的垃圾堆后面也是东西各一个。许小桃家胡同与靠西的公厕距离较近，所以是那里的“常客”。

男厕许小桃没去过，女厕有四个蹲位，中间两个蹲位下面有个扑克牌大小的排水口。那个排水口经常有老鼠突然窜进窜出，每次许小桃都被吓得尖叫，有时还没拉完就提起裤子跑了。相比之下，那些黑色的肥肥的蛆、带翅膀的大蚂蚁、茅坑前面空地上形态各异的粑粑都可以装作看不见。关于味道，堵住鼻子用嘴呼吸还是可以忍受的，只是出来后整个人的味道就像被喷了一身“臭水”，好半天才会散去。许小桃和赵斯文说起公厕的老鼠，赵斯文说有一次她看到一只大老鼠从最边上的茅坑里直接跳出来了，她吓得差点栽进茅坑。许小桃听了汗毛直立，从此再也不吃冻冰块了。

许小桃去公厕要经过赵斯文家。有一次路过她家门口，二鑫摇着尾巴从门里出来，蹭到许小桃身边，许小桃蹲下摸摸二鑫的头，揉揉它的耳朵，起身离开后没想到二鑫跟着她到了公厕门口。她对二鑫说“这是女厕，二鑫是男孩子，不可以进啊”二鑫像听懂了，站住不动。等许小桃出来，二鑫不见了，回来路上二鑫又从门里出来蹭许小桃的腿，许小桃有点不忍心，把二鑫送进院子，刚要走就被赵斯文看见，拉她进屋一起打扑克。许小桃不想玩又拗不过，于是进了屋。

梆子正要走，“小桃来的正好，我有事要走，你替我吧”，走时抬手想揉许小桃的头，被她一低头躲开了。他又用力往下按了一下她的头，看许小桃要发怒，顺手也按了一下孙小倩的头，然后坏笑着走了。孙小倩一脸懵，“我招谁惹谁了？”

打扑克的代价是弹脑瓜崩，赢家两人可以分别弹输家两人两个脑瓜崩，如果最后只剩一人，则要弹每人一个脑瓜崩。许小桃代替梆子和赵金鑫一拨，赵斯文和孙小倩一拨。赵金鑫很认真，赢了牌就拍着许小桃的肩膀，叫她“黄金搭档”，输了就恶狠狠地把牌一摔吵着要换搭档，许小桃讨厌赵金鑫这个样子，故意输了两把，赵金鑫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可能是故意输就会把牌点弄臭，许小桃的牌越来越坏，挨的脑瓜崩越来越多，快被弹懵了，到最后已经不在乎输赢和是不是搭档，一律先出大牌轰炸。赵金鑫彻底无语，把牌一摔，“不玩了，再也不跟小桃玩牌了！”许小桃大喘一口气，“太好了，再也不用跟你玩牌了。”随即抱起二鑫的脑袋亲了一口，“么啊!”接着是“咔咳呵忒!”二鑫很少洗澡，脑袋上都是土，许小桃差点噎住……二鑫一脸懵，赵斯文把它拉到身边，也在脑门亲了一口。

在玩过越来越多的游戏之后，孙小倩终于把许小桃比下去，拉近了与赵斯文和赵金鑫的关系，迎来了属于她的“春天”。许小桃也彻底暴露了她的短板——体力差，行动慢。她想也许孙小倩说的是对的——她只会读书，并且快读傻了。

玩撞拐，许小桃准是第一个被撞翻；跳房子，她永远只能玩到第三关；木头人，她只能保持几秒不动；迈大步，跳几下就摔倒；老鹰捉小鸡，经常被甩飞；摔泥碗，连泥都挖不动，只能看着别人玩，还被溅得一脸一身泥；藏猫猫也基本是第一个被发现。

夏天晚上蚊子多，大家一般都回家，不在室外活动。冬天的夜晚才聚在一起玩“藏猫猫”——“当精人”蒙着脸数数，其他人找地方藏起来，当精人数到五十之前要藏好，然后当精人开始找，被找到的人就算被抓住了，要算在下一轮当精的人选中，没被找到的人要回到当精人蒙脸的地方“打卡”才算“出圈”。伙伴们一般藏匿的地点就是周围几家人的草垛后面，窝棚中，鸡窝，鸭子窝，厢房粮食垛的旮旯，孙小倩家院子里的大榕树上……许小桃嫌弃鸡窝和鸭子窝的味道，又害怕窝棚和粮食厢房有老鼠和壁虎，大榕树她也上不去，能藏的只有草垛和院子里手推车底下，所以最容易被发现。梆子和赵金鑫喜欢上树和窝棚顶上，在高处不容易被发现。许小桃被发现后等待中觉得无聊，就往树上和窝棚顶上扔小石子，梆子和赵金鑫被砸了又不敢吱声，黑暗中也看不清是谁砸的，只能低声地骂娘。

有一天，二鑫和大家一起玩藏猫猫，赵斯文把它藏在窄巷的一个角落里，告诉它别出来，直到很多轮“当精”之后，大家也没见到二鑫。过了几天，许小桃听说二鑫被村里一个爱吃狗肉的老爷爷吃了，赵斯文和赵金鑫堵着他家的门哭着骂了一天。

许小桃心里也恨那个吃狗肉的坏老头，想不出来为什么他一定得吃肉？还吃狗肉？吃的还是二鑫？怎么下得去嘴呢？

过后的几天许小桃一看到家里的菜有肉丝就躲开不夹，陈玉兰奇怪，“许小桃你怎么也学二姐开始吃素了呢？”“就是不想吃，”许小桃皱眉，“二姐为嘛吃素？”许明珠看着肉丝撇嘴，“我看见猪肉就想起猪，看见鸡肉就想起鸡，看见鸭肉想起鸭，那些动物都太脏。”许小桃想起自己亲二鑫脑门的那一下，好像心里也没那么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