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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1页）

&ldo;庙里供的是什么神？&rdo;

&ldo;我看像三义庙，里头有三个泥胎，距离相等地并排坐在一起。&rdo;

&ldo;管它三义庙、二郎神呢！现在抗日高于一切，他敢阻挡就以汉奸论。&rdo;贾正枪口朝上地将驳壳枪插到腰间，捞出扔在灰浆桶里的麻刷，递给刘太生，&ldo;来，先在东墙上闹上它一条&lso;中国共产党万岁！&rso;&rdo;

刘太生润好麻刷，马上飞快地写起来。转眼之间，柳公权体的七个秀气的大字，很匀实地趴在了墙上。

&ldo;咱们再在西面墙山上写一条&lso;驱逐日寇出中国！&rso;&rdo;贾正说出下一副标语，忙扯刘太生朝三义庙西墙山跟前走去。&ldo;正冲大道的北墙，咱该写个什么呢？&rdo;刘太生在西墙山上写完，伴同贾正来到北墙的跟前，手拿麻刷，下巴颏扬着，眼望那镶满银星、万里无云的天空，止不住地想。贾正背靠墙，双目瞅着野草地，也在想个绝妙的词句来充当北墙的标语。

&ldo;哎，看用这两句怎么样？&rdo;贾正像猜中谜语似的招唤刘太生，&ldo;&lso;鬼子成立了夜袭队，要随时提防多注意！&rso;看行不？&rdo;&ldo;蛮好！来，写上它。&rdo;刘太生润润手里的麻刷，三笔五画，从东到西把一条长长的标语写出来。然后，倒退十几步远，端详着写在墙上的字，冲贾正说：&ldo;人们都说：&lso;人怕上床1，字怕上墙。&rso;我这字拿上去，也还蛮顺眼的哩！&rdo;&ldo;绱鞋不使锥子，针（真）好；狗赶鸭子，呱呱叫。比我强一百倍。抗战胜利了，你可以当个教写字的先生。&rdo;贾正开着玩笑地夸赞了一番。

&ldo;写字的先生我倒不想当，等把鬼子赶出去，蒋介石要不捣蛋，战争没有了，我倒真乐意当个拖拉机手，种地去！&rdo;刘太生甩甩湿漉漉的麻刷子。

&ldo;开拖拉机种地，那可是好事，不过我不想干那一行。&rdo;贾正把桶子里剩下的一点灰底磕倒在地上，慢吞吞地说。西面，平汉线上传来嘁咔嘁咔的火车开动声，跟着哞‐‐的一声长鸣，火车进了保定车站。贾正直起腰板，羡慕地望着火车响动的方向：&ldo;将来只要消灭了战争，我就请求上级批准我到铁路上学开火车去。到那时，在火车头上一坐，机器一拧，拖拉一列车抗战有功的军民，哞‐‐的一声到了北平，哞‐‐的一声到了南京、上海。要是建设得快，铁轨铺到了延安，我还要开火车见咱毛主席去。到那时，可就再也不像今天这样驾驶&lso;十一号&rso;骑路了。&rdo;

贾正海阔天空、煞有其事地冲着刘太生一闲聊，逗得刘太生想笑，又怕笑出声，捂着嘴光&ldo;噗哧&rdo;。末了，用肩膀抗撞下贾正：&ldo;还瞎吹呢！看你老憨到什么样！&rdo;

&ldo;怎么老憨？我说的都是实情。&rdo;

&ldo;是实情。不过抗战胜利了，咱毛主席就不在延安了！&rdo;&ldo;可不是。大城市都属了我们了！你看我……&rdo;

1北方俗语，指人死后停尸在床板上。

&ldo;算啦，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眼下还是开辟地区，教育群众，攒足劲地打夜袭队！&rdo;刘太生将手里的湿麻刷投到沾满石灰浆的空桶子里。&ldo;咱到庙里抽袋烟去！&rdo;

三个人迈步走进漆黑的庙堂。他仨这一进来，倒把倒挂在屋檐下的蝙蝠惊起，个个都扑啦扑啦争先恐后飞离开。他仨闭上眼，稍停一会儿，再睁开就望到神座上一排坐了三个姿势不同的泥胎。三个泥胎只能看清中间的脸膛是白的；两侧站立的四个泥胎，都顶盔披甲，托印举刀地相互对视着。他仨，就地坐下，各自裹了一支纸烟，随着火镰磕碰火石，火石溅出了火花，火花落在火绒上，三支烟先后吸着了。

贾正狠劲地吸了两口，烟火旺了两旺。&ldo;累了抽袋烟，赛过活神仙！&rdo;他说着，一头躺在砖漫的地上，四肢用力地一伸展，真是舒服极了。

嘭噔嘭噔，从庙后面隐隐地传过一阵时轻时重的声音。&ldo;听，有动静！&rdo;贾正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听。刘太生和老边也都身子趴下，头挨地地听着。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贾正他仨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贾正见老边端起马步枪，掩在庙门后面，监视庙门外，就忙和刘太生纵身跳到神桌上，分左右绕过当中的泥胎，接近了六角形的后窗户。

通过后窗户，朝远处望去，心里都不由的一惊。星光下，只见庙后面的一片高粱地里，像鬼魂似的先后蹿出三个穿便衣、箍白手巾的人：两个端马枪，一个大背马枪，手里提架盒子。三人来到庙的后墙，脚步还没站稳，高粱地里又钻出二十来个穿便衣，手拿武器的人。个个脚步轻得像鞋底粘了海绵，一点声音都没有。一个中等身材的家伙，见到刘太生写的标语，小声地骂道：&ldo;他妈的，真快，咱们才刚成立这几天，就把提防咱的标语写出来了……&rdo;

另一个说：&ldo;呆会儿给他擦抹掉！&rdo;

贾正听到外面的对话，心里明白他们就是夜袭队，从腰间飞快地拽出一颗手榴弹；刘太生也将拽出的手榴弹的铁盖子揭开。俩人咬下耳朵，一起拉断手榴弹的弦，从窗户里投向外面的人群。他俩从神像后面左右分开地跳下神桌，轰轰两声巨响，立刻传送过来。他仨紧忙蹿出庙门。在刚要朝庙前的一片玉米地里钻的工夫，背后，敌人扔来的手榴弹，咚咚地爆炸了，枪声也响成一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