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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芸儿笑道：&ldo;都记住了。奴婢且说一次给大人听，大人看看可有漏掉的么？&rdo;

&ldo;昔日楚共王与晋厉公战于鄢陵。楚军败了，楚共王被晋国将军魏锜she中了眼睛。酣战时，楚军司马子反口渴想喝水，他的侍从谷阳知道主人爱饮酒，便进了一觞酒。子反道：&lso;退下，这是酒，不是水。&rso;谷阳道：&lso;这就是水。&rso;子反信以为真，便接过一饮而尽。子反素来嗜酒，一饮之下，顿觉甘美难言，于是一通狂饮，醉不能起。

&ldo;战罢，楚王还想整军再战，命人召司马子反。子反烂醉不能应召，便托以心病。楚共王心中焦急，亲自驾车去请子反，入帷便闻一阵酒臭，怒道：&lso;寡人亲临战阵，所倚靠的唯有你大司马。司马却烂醉如泥，分明是没将社稷万民放在心上。看来今日是无法作战了。&rso;于是楚王退师，斩司马子反。

&ldo;谷阳献酒，忠心爱之适足以杀之，故韩非子曰，&lso;行小忠则大忠之贼也&rso;，孔子亦道：&lso;见小利，则大事不成&rso;。[25]这故事乃是告诫世人，对你小意殷勤之人，未必真对你有好处。人要懂得分辨大忠小忠、大利小利，方能立世长久。&rdo;

芸儿方才七岁，这故事我只说了两遍，她便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我又惊又喜：&ldo;芸儿聪慧。就这样回去说给你姑母，她自然知道怎么说给殿下听。&rdo;

芸儿深受鼓舞，欢喜道：&ldo;奴婢虽不明白，但一定牢牢记住，回去一字不落地说给姑母听。以后大人所说的每一句话，奴婢都绝不忘记。&rdo;说罢磕头作别。

红叶笑道：&ldo;姑娘说的这个故事奴婢都听不大懂，殿下这么小，能听懂么？&rdo;

我笑道：&ldo;今天午后我在中宫花园中说故事给殿下听，你可见殿下有一丝的不解么？即使他一时不懂，李嬷嬷也能教懂。我在长公主府的时候，就给柔桑亭主讲过这个故事，亭主还命我说了好几遍，又足足问了小半个时辰才作罢。&rdo;

红叶嘻嘻笑道：&ldo;殿下以后听惯了故事，不怕不缠着姑娘！&rdo;

忽见绿萼进来禀道：&ldo;于大人和史大人来了。&rdo;说话间，于史二人已携手而入。两人穿着一样的淡青小苍兰短袄，系着牙白长裙，腰间同坠着三阳开泰青玉佩。想是同侍奉西宫，贵妃赏赐相同。

锦素一进门便说道：&ldo;我在遇乔宫听她们说闲话，隐约听说你受伤了，究竟伤在哪儿了？&rdo;见我要起身迎接，忙按住我道，&ldo;既伤着了，就别乱动了。&rdo;

史易珠亦道：&ldo;姐姐的伤要紧么？请太医看过了么？&rdo;

我笑道：&ldo;不妨事，倒劳动二位妹妹来看我。&rdo;

奉茶毕，史易珠道：&ldo;我听锦素姐姐说，姐姐受伤了，便跟着来了。不请自来，姐姐莫怪。&rdo;

史易珠温柔娇娆，容貌出众。自迁宫之后，几日不见，忽见她一改往日的富丽，打扮得如此清慡宜人，不觉耳目一新。&ldo;佳人惠顾，足慰寂寥，玉机求之不得。听闻妹妹颇通理财，还望教授一二，带挈添些用度。&rdo;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锦素笑道：&ldo;难道你还少钱花？若少，就请皇后开恩再添些月例又何妨？&rdo;

我笑道：&ldo;不敢。倒不如将月例放给史妹妹经营，咱们只坐收利银。锦素妹妹以为如何？&rdo;

锦素笑道：&ldo;这个主意甚好。&rdo;

史易珠红了脸道：&ldo;二位姐姐别笑我了。&rdo;

芳馨端着漆盘进来，上盛一只剔花白瓷碗与一片烤热的膏药：&ldo;姑娘该吃药了。还有一方膏药要贴。&rdo;我接过来蹙眉一口饮尽。

锦素取过膏药：&ldo;我来给姐姐贴。&rdo;

我忙推辞道：&ldo;怎敢劳动妹妹？&rdo;

锦素按住我的小臂道：&ldo;姐姐别动。&rdo;我见拗她不过，只得由她轻轻翻起袖子。但见肘上一片肿紫，锦素吃了一惊：&ldo;她竟然下手这样重！皇后知道了么？&rdo;

我淡淡道：&ldo;意外而已，无须在意。&rdo;

锦素会意，将膏药细细抚平，叹息道：&ldo;姐姐受委屈了。&rdo;说罢放下袖子。

史易珠微一冷笑：&ldo;所有宫人中，数服侍皇子和公主的辱母们最有体面，因此难免骄横。咱们姐妹平日里只管各位殿下读书之事，别的事情自是少管为妙。&rdo;

这话听起来并非只为我抱不平，倒有感同身受之意。遂笑道：&ldo;难道史妹妹也遇到了难处？&rdo;

史易珠道：&ldo;妹妹在遇乔宫倒还好，贵妃约束宫人，她们不敢放肆。倒是锦素姐姐的永和宫里不大好。&rdo;

锦素道：&ldo;我宫里的这个，倒是斯文，只是跟着周贵妃读了两句书，不大将人放在眼里。才刚大皇子读书，她赶在头里磨墨铺纸，这也罢了。谁知还拿着本《论语》乱解，我只好当场打发了她。&rdo;

我奇道：&ldo;妹妹是如何打发她的？&rdo;

锦素掩口笑道：&ldo;我说个好笑的事情给你们听。我宫里这个温嬷嬷，凭着几分聪明，又曾得贵妃教导，昨日特地当着我的面教皇子读书。恰巧读到卫灵公问阵于孔子[26]一段，殿下便问她俎豆是什么，她便说俎豆乃是木砧上的祭豆，以此代指祭祀礼仪之事。殿下在书房里还没学到这一节，因此便当真了。我只得上去纠正她。她哑口无言，却还不肯退下。我又问她，孔子是当真不知军旅之事么？她回说孔子知礼仪，不知排兵阵法。我又问她那齐鲁郎之战，冉有又如何胜了齐国呢？她竟然不知冉有是谁。我再问她，孔子若知阵列之法，又为何不对灵公说，反而离开卫国了呢？如此她一再答不上来，才悻悻而退。&rdo;

史易珠淡淡道：&ldo;大约服侍皇子的嬷嬷不同于服侍公主的，所以才格外地瞧不起人。&rdo;

我笑道：&ldo;好在锦素妹妹有的是学问，只管问她便是了。我这里可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出。&rdo;

锦素低声道：&ldo;她究竟是怎么伤了姐姐的？&rdo;我便将我受伤的始末大略说了一遍。锦素沉吟道：&ldo;这样一味用强的人，姐姐反而不用忧心，我宫里的这个，才教人头疼。&rdo;

话音刚落，忽听窗外徐嘉秬的声音道：&ldo;玉机姐姐在么？&rdo;绿萼忙出去迎接。只见徐嘉秬摇着棕竹素绢团扇，扶着小丫头摇摇走了进来。一看锦素和史易珠都在，不觉一怔，&ldo;今天巧了，都在玉机姐姐这里。&rdo;史易珠与锦素忙站起来，三人见了平礼。

我奇道：&ldo;妹妹这样畏热，这就用上纨扇了？&rdo;

徐嘉秬叹道：&ldo;平时并没有这样怕热，今天不知怎的，周身燥热。&rdo;细细看去，嘉秬双目微红，似是哭过。

史易珠笑道：&ldo;烦热乃是心气亢盛的缘故。何不请太医看看，抓些安神药来吃。&rdo;

徐嘉秬恍若无闻，只管低头发呆。

锦素道：&ldo;徐大人怕是有话要说。我等便不扰了。&rdo;于史二人正要起身，嘉秬忙道：&ldo;我是找玉机姐姐说话的，既然二位姐姐都在，便都听一听也无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