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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陈平云扭头看了眼边上也才十七八岁的郎君，心中不忍，面上却没显出来：&ldo;并非出身世家，是宫外选入的。&rdo;

&ldo;朕有数了。&rdo;李时和略略点头，又问青竹，&ldo;按宫规该怎么办？&rdo;

青竹一板一眼地回：&ldo;秽乱宫闱，宫女杖杀。金吾卫如何处置，恕奴婢不知。&rdo;

&ldo;私情不是一人的事情，一同罚吧。&rdo;李时和像是不想继续说下去，&ldo;都杖杀。&rdo;

高淮提高嗓音：&ldo;听见没？还不赶紧去办！&rdo;

边上侯着的宫人应声，正要上前拖人，那小宫女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了宫人上前。快到李时和身边时又被抓住向殿外拖，她两手前伸，指甲擦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音。

宫女嗓子里带着哭腔：&ldo;陛下！陛下，奴婢有话要说！陛下……&rdo;

拖她的内侍当机立断下手去堵她的嘴，被压着的金吾卫浑身肌肉绷紧，想站起来，压住他的人却使了更大的力气，将他整个人压趴在地。

李时和抬了抬手：&ldo;停下，让她说。&rdo;

&ldo;奴婢、奴婢与郎君没有私情！是、是女官误会了！&rdo;宫女生怕内侍要来堵嘴，吸了口气，话全部吐了出来，&ldo;是……是奴婢自己喜欢郎君，绣了荷包却不敢送……与郎君无关！陛下明鉴！&rdo;

话说完，宫女就开始磕头，磕出的声音连高淮听了都觉得疼。

李时和仍是淡淡的：&ldo;被人喜欢并非能自控的事，金吾卫释放，宫女杖杀。&rdo;

宫女一听，满面欣喜：&ldo;多谢陛下恩典！&rdo;

内侍又要拖小宫女，被压的金吾卫却挣扎着开口了：&ldo;陛下！是臣……是臣胁迫那宫女的！她不懂事，臣见她美貌，就起了歹心，诱骗不成，这才……&rdo;

在场的人一听就知道是这对情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想保住另一人的性命，李时和却像是信了：&ldo;各执一词，这倒是难办。这样吧，高淮。&rdo;

高淮连忙附耳过去，李时和轻轻地说了要求。高淮听得面上一抽，但也只能应声，随即出殿吩咐人去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想干什么，又听见李时和说：&ldo;秽乱宫闱，按宫规当死。既然你们中咬定只有一人有过错，那就换毒，等会儿上来两副药，若是一人愿喝，则保另一人的性命。&rdo;

金吾卫和小宫女对视一眼：&ldo;愿意！&rdo;

毕竟是掌案太监亲自传的口谕，没多久药就呈上来了，黑乎乎的两碗，散发着一股熬人的酸苦。

小宫女看了金吾卫一眼，朝他露出个很淡的笑，忽然伸手拿起药碗就灌了下去，抹掉嘴角流出的黑色药汁时居然还是带笑的。

金吾卫睁大了眼睛：&ldo;你，你怎么……&rdo;

&ldo;反正都是要死的。&rdo;小宫女说，&ldo;杖杀太疼了。&rdo;

&ldo;疼……是啊，你怕疼。&rdo;事到如今，金吾卫也不隐瞒对小宫女的感情，语气温和，&ldo;我也怕你疼。&rdo;

他顶着小宫女临死前的视线，也拿起药碗一饮而尽。

小宫女惊得说不出话，还是上座的李时和开口了：&ldo;行了。情真意切，愿为君死。在座各位做个见证，杖杀就不必了，金吾卫革职，和宫女一同放出宫去吧。&rdo;

除了李时和以及高淮，在场的人都一脸震惊，连青竹都忍不住抬头直视李时和，目光稍稍一顿才觉失礼，又迅速低下了头。

小宫女惊得话都说不完整：&ldo;这，这么难喝……不、不是毒药吗？&rdo;

&ldo;拿黄连熬的药罢了，去去火。&rdo;高淮咳了一声，&ldo;陛下先前就是这么吩咐的，为的是考验你们，还不快谢恩？&rdo;

峰回路转，这个操作两人都没想到，小宫女和金吾卫含笑带泪磕头谢恩，之后就原样被押出去。宫人也被屏退，偏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ldo;高淮，&rdo;李时和低头看着膝上，&ldo;这世上怎么会有愿为了情人而死的事？&rdo;

高淮心说您刚刚不是自己都说了&ldo;情真意切，愿为君死&rdo;，这又是闹什么呢？

他认命地接话：&ldo;陛下，这大约就是喜欢吧，瞧着想着那人活得好，比自己活着要开心。&rdo;

喜欢。他说&ldo;喜欢&rdo;。

这就是……&ldo;喜欢&rdo;吗？

李时和蓦地想起了八岁时的事情。

那时霍氏去世已有半年，而庐江王李琛娶了天后所指的武氏一个月后就纵情声色，短短几月连扶了不少妾室通房。已经称帝的天后以武氏初嫁不懂如何照顾孩子为由，下旨将李时和接进太极宫，安置在新殿，从此他居住的地方都笼罩在皇权的阴影下。

天后不克扣李时和的吃穿用度，但也不是个和蔼的祖母，在她的控制下李时和过得如同偶人一般，一板一眼地按照规定的时间完成一件件事情。

按规定，晚膳后温习功课，再额外看一个时辰书。李时和不过八岁，天性再内敛也还残存着些孩童的玩心，让他拘在书桌前简直就是上刑。但他也敏锐地知道天后和母亲是不一样的，他可以和母亲撒娇耍赖，但在天后面前，即使是父亲也不敢有不同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