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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第1页）

都这个时候了，她以为府里应当没人，沿路看见的也确实是守夜的几个侍女小厮，连丁管事都不在。沈辞柔小小地松了口气，压着胸口，微微弯腰，像只偷饱了香油的小老鼠，踮着脚往自己的小院跑。

快跑过正厅，沈辞柔忽然听见背后一声咳嗽。不轻不重，像是特地咳给她听的。

她立时原地站定，挺直腰背，僵硬地转身。

身后正是沈仆射那张板正严肃的脸：&ldo;你还知道回来？&rdo;

沈辞柔心说，要糟。

上元节偷溜出去的事儿被沈仆射抓了个正着，沈辞柔当晚听了阿耶两刻钟的谆谆教诲，赌咒发誓不敢再这样，沈仆射才心满意足，临走还警告女儿不许如此。沈辞柔没法，乖乖地在家蹲着，顺便和宋氏提了提宋瑶。

当时的事儿毕竟不太好细说，沈辞柔含混地暗示了一番，宋氏大概懂这个意思，但早逝的兄嫂横在前面，又不好和宋瑶就此撕破脸。她斟酌着想挑个看得过去的人家，趁早把宋瑶送走，偏偏这时候宋瑶染了风寒，又大病一场，这事情只好先耽搁下来。

一来二去，就到了沈棠出阁的那一天。

昏礼定在三月，避开上巳节和寒食节，正是春风初来的时候，沈棠一大早起来沐浴着装，一直折腾到快日落，才算是上好妆，在房里等着叶远思上门。她长得好，又仔细上过妆，眉心贴着棠红的花钿，一身绿裙，漂亮得艳煞石榴花。

沈辞柔看着沈棠的样子，有点羡慕地赞叹：&ldo;阿棠，你真是好看。&rdo;

&ldo;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穿这身嫁衣，再花几个时辰上妆，有哪个娘子会不好看？&rdo;沈棠失笑，&ldo;说起来，你的婚期定下了么？&rdo;

&ldo;定倒是定了。&rdo;在沈棠面前，沈辞柔倒也不害羞，挠挠脸，&ldo;就三月中旬，也没几天。&rdo;

&ldo;那你这会儿是怎么想的？&rdo;沈棠看着铜镜里明艳的脸，抬手扶了扶耳边的长簪，&ldo;不瞒着你，我先前觉得紧张，担心来担心去，这会儿倒又觉得没什么。还有，之前我觉得父亲、母亲待我好，但沈瑰实在烦人，能出嫁是好事，等到子思真要上门了，我却又有些舍不得。&rdo;

她缓缓站起来，绕着住了十六年的屋子看了一圈，真有几分不舍：&ldo;过了今日，我就该说自己是叶家妇。&rdo;

&ldo;叶家妇怎么了？我还是把你当沈家的娘子，若是子思欺负你，你只管说，我喊倾之他们一起去打他。&rdo;沈辞柔开了个玩笑，&ldo;能嫁给喜欢的人，是好运啊。&rdo;

沈棠轻轻&ldo;嗯&rdo;了一声，看着沈辞柔：&ldo;我还记得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一晃都这么多年了，你我都要嫁人，还真是白驹过隙时光易逝。&rdo;

新妇总是容易多愁善感，说着说着她眼眶有点发酸，但又不能在屋里就哭，一来不吉利，二来妆上得细而厚，一哭准花。

眼看沈棠要哭，沈辞柔连忙另找话头，随便往桌上一瞟，病急乱投医，抽了梳妆台上的书：&ldo;你怎么还在妆台上压书？都要出嫁了，还看书？&rdo;

手里的书薄薄的，估摸着也就几十页，封皮是靛蓝色的，偏偏一个字儿都没有。沈辞柔真有点好奇，信手翻开：&ldo;里面是什么……&rdo;

沈棠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任由沈辞柔拿了书，来不及组织，沈辞柔手一抖，书&ldo;啪&rdo;的一声掉在妆台上，还是翻开的样子。这本书用的纸好，请来的画师也好，这页画的是个庭院，院里海棠开得正盛，画师用笔秾艳而不庸俗，要是没廊下两个纠缠的人，还真是幅能挂在房里欣赏的好画。

沈辞柔不敢再看，死死盯着地面：&ldo;这……&rdo;

&ldo;……叫你乱翻。&rdo;这书沈棠也没怎么仔细看过，就意思意思看了前面几页，乍一看后边的，她也有点脸红，半闭着眼把书压实。

房内一时有些尴尬，沈辞柔憋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儿是她干得不对，还是得她先开口。她抬手揉揉鼻尖，视线游移：&ldo;唔，人伦大欲……没什么没什么。不用这么……嗯，别管了吧。&rdo;

沈棠红着脸，看了沈辞柔一眼：&ldo;这是母亲前几日给我的，说让我稍稍翻翻，免得……免得到时候什么都不懂。那你……宫里来人了没有？&rdo;

&ldo;来倒是来了，还是尚仪亲自来的，但也只是说说宫里的规矩，都没让我练。&rdo;沈辞柔有点愁，悄悄地瞟了没字的书皮一眼，&ldo;至于这个……那就没有了。&rdo;

&ldo;这……&rdo;沈棠虽还没出嫁，但前几日听林氏暗示，大概也知道床榻上的事是要紧事，迟疑着问，&ldo;那你，这事，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rdo;

&ldo;我当然知道了！&rdo;沈辞柔答了，又有点心虚，&ldo;好歹也常去平康坊，知道个大概也是知道啊。&rdo;

看她这个样子，沈棠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还在犹豫该说什么，外边忽然响起迎亲的乐声。沈辞柔连忙说：&ldo;别管这个了，子思来了！&rdo;

这会儿才是真的紧张起来，沈棠把先前的事儿全抛在脑后，一颗心提起来，隔着紧闭的门，等着一身红衣的年轻郎君一步步走来。

本就是叶太傅嫡孙的昏礼，皇帝还送了贺礼，设在叶府的宴更是大操大办，府上来往的侍从都换了新裁的衣裳，脸上喜气洋洋，生怕别人不知道府上有喜事。沈仆射一家都接了帖子，开宴前宋瑶觉得有些闷，和宋氏说了一声，孤身去花园里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