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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ldo;我只是遵照父亲的命令为你带路罢了，没曾想要做你的帮凶。&rdo;

两名少女明明是午前才初见的，现在却像老友一般争论了起来。

&ldo;和你说的恰恰相反，射术不只是杀戮的技术，根据礼书的说法，&lso;射者，仁之道也。射求正诸己，己正而后发，发而不中，则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rso;。比起对抗性的格斗术，射术在很大程度上并非同对手较量，而是在同自己比赛，从而克服自身的弱点，达到&lso;仁&rso;的境界。&rdo;

&ldo;说得那么玄妙，小葵还是早些正视血淋淋的现实吧。看看这些尸体和留在上面的致命伤，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lso;仁&rso;吗?假如只是追求德行，那么对着鹄的练习、比试就好了，何苦要屠戮生灵呢?说到底，你不过是贪恋野味，还要扯出一番大道理替自己狡辩，这就是你们长安人的习性吗?&rdo;

&ldo;说起来，露申既然是本地人，应该知道&lso;云梦泽&rso;何以谓之为&lso;泽&rso;吧?&rdo;

&ldo;当然知道了。我学问虽然不如你，但至少也是贵族之后，怎么可能连这点常识都没有。&rdo;露申气得鼓起了脸颊，心里却仍没什么底气，&ldo;云梦多湖泊，水系发达，因而被称为&lso;云梦泽&rso;。&rdo;

听完露申的答案，葵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ldo;这只是流俗的说法罢了，望文生义，难免要被通儒耻笑。&rdo;

&ldo;那你们&lso;通儒&rso;会怎样解释呢?&rdo;

&ldo;泽，择也。&rdo;葵一字一顿地解释道，&ldo;礼书里面说，&lso;天子将祭必先习射于泽。泽者，所以择士人也&rso;。换言之，像我这样能在&lso;泽&rso;射中猎物的人，才有资格参与祭祀。云梦虽然不乏湖泽，但时至今日仍有不少未经开垦的山林，鸟兽万端鳞崒，杂走其中，乃一处绝佳的猎场。难得来访，虽然这里早已不复楚王行猎时的规模，但目及风物，当年激壮的情形也可以想见一二了。我自然也要追踵古人，射几只野雉回去留作纪念。&rdo;

&ldo;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吃肉……&rdo;

说着，她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猎物‐‐应该能成为一顿美餐。

&ldo;露申说得好像自己没吃过野雉肉一般。&rdo;葵从身后抽出一支箭，不怀好意地笑了，&ldo;反正，像露申这样笨手笨脚的人，也根本射不中移动的目标吧?&rdo;

&ldo;使用弩机的话，我也能射得到。&rdo;

观氏一族隐居在山野里，为防备猛兽，在武艺的研习上未曾怠慢过。即使是不便使用短兵器的妇孺，也会时常练习使用弩机。

&ldo;哼，弩机吗?&rdo;葵的不屑之情溢于言表，连迟钝的露申都觉察到了。&ldo;如果武器也有君子和小人之分的话，弩机无疑是小人才应该使用的。露申，你好歹也是贵族之后，不要碰这种作践自己、侮没先人的东西为好。&rdo;

&ldo;弩机有什么不好吗?小葵为什么要这么排斥它?&rdo;露申反驳道，&ldo;我听说，即使是出身善射世家的李广将军，指挥的作战也总是&lso;千弩俱发&rso;。他的射术肯定远远在你之上，也没有禁止麾下的士兵使用弩机啊。&rdo;

&ldo;李广将军是我最仰慕的武人，可惜我生得太晚，没法向他当面求教。你说得对，他一直指挥士兵用弩机射杀匈奴人，毕竟弩机比弓矢更有效率。弩机发射的速度更快、更能节省士兵的体力，并且较弓箭更易上手。只要做过最低限度的训练，就能发挥出最大限度的威力。更何况，即使是最骁勇的猛将，至多也只能拉得动三石不到的弓，而弩机的强度很轻易就能达到四石以上。&rdo;

&ldo;所以说……&rdo;

&ldo;所以说它是最适合下等人使用的武器。&rdo;说着，葵侧过脸，又故意瞥了露申一眼，&ldo;我刚发现，自己面前就站着这样一个只配使用弩机的下等人。&rdo;

&ldo;你费了那么多工夫练习拉弓射箭，别人只要轻轻扣动弩机的悬刀就能比你射得更远、更准，我真的不知道你的优越感到底来自哪里?手里握着被时代淘汰的破烂儿，还满口&lso;贵族&rso;&lso;君子&rso;&lso;通儒&rso;，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种自我哀怜吧?&rdo;

&ldo;是啊，我和你的祖先一样，都注定会被世人耻笑的。我是一个过时的人，向往古人的智慧和风姿，没法认同当下流行的东西。&rdo;葵说着，垂在天际的彤云也一瞬间黯淡了下来。&ldo;反正，这是你们的时代，不是我的。&rdo;

&ldo;小葵……&rdo;

见她如此沮丧，露申一时手足无措。尽管她明明知道自己恰恰就是葵所谓的&ldo;下等人&rdo;，心里多少有些不快，却也并没有涌起多少反感的情绪。她也深知，自己的学识和技艺无疑是有辱先人的。

当然，关于自己的祖先，她所知道的并不多。

&ldo;说起来。&rdo;葵似乎想起了什么。那道适才随着暮云变得黯淡了些许的光，此时又在她眼中重新燃起。&ldo;露申从小住在这附近，是否读过司马相如的《子虚赋》?里面写到楚国的使者子虚出访齐国并跟随齐王畋猎之后，就讲起了云梦的事情。&rdo;

&ldo;并没有读过。&rdo;

&ldo;《子虚赋》里面是这样描述云梦的。&rdo;葵开始缓缓吟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