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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第1页）

侯沧海大吃一惊，将手机紧压在耳朵上，道：&ldo;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你辞职了，是想辞职，还是已经辞了?&rdo;

&ldo;我已经拿到教育局批复，从此是自由人了。&rdo;?熊小梅声音里有淡淡的调侃和忧伤。

侯沧海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看了看车上睡觉的旅客，压低声音道：&ldo;你要辞职，至少要同我商量，调商院很有希望，李院答应在春节后考虑你的调动。&rdo;

&ldo;已经没有必要了。&rdo;

&ldo;小梅，你应该和我商量。陈文军的女朋友黄英是市委黄书记的女儿，我和她见过两次，她人还不错，也愿意帮忙。而且，这一次调到商院把握很大。&rdo;侯沧海对女友突然辞职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忍不住啰嗦两句。

在电话另一端，熊小梅的怒火突然间就涌了上来，不可抑制，道：&ldo;我受不了两地分居了，女人的青春能拖得起几年?我要和你生活在一起，不等了。现在我每天睡在床上，就会想起康叔跳楼时的情景，失眠很久了。我想出来做生意，赚钱，让我们生活有保障。我想过有钱人的生活。&rdo;

&ldo;算了，不说这个问题了。&rdo;侯沧海最近一直在与商院院长李永江联系，双方关系正在迅速拉近，没有想到女友未经商量就突然辞职。他有些懊恼，又道：&ldo;你爸妈知道吗?&rdo;

&ldo;瞒是瞒不住的，你回来再说。&rdo;

侯沧海想着岳父母不冷不热的态度，只觉一块大石头堵在胸中，道：&ldo;春节要到了，你在这个时候辞职，家里肯定会闹得鸡飞狗跳。&rdo;

熊小梅道：&ldo;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辞职下海的人多得很。教书一个月就是六七百块钱，你的工资也不高，凭工资我们永远买不起房子和车子，日子永远紧巴巴的。&rdo;说到这话时，她脑中闪出了那一套大房子，还有那辆宝马。

教育局批复已经下来，木已成舟，侯沧海只得接受这个结果，道：&ldo;我建议最好放在春节以后说辞职的事，免得大家不愉快。&rdo;

&ldo;没有必要隐瞒了，而且隐瞒不住。我已经把批复交给了爸妈。星期天和你一起回江州，然后做生意，赚大钱。只要我们活得好，爸妈就没有意见。&rdo;

&ldo;好吧，我们回去从长计议。&rdo;侯沧海感到肩膀上有沉重的压力。作为象棋高手，他做事喜欢谋篇布局，在原计划中，等到熊小梅调入商院，下一步才依据实际情况考虑自己何去何从，如果官场顺利就当官，不顺利就出来做生意。女友的行动让所有计划全部落空。

邻座是一位正歪着头睡觉的中年人，脑袋偏在侯沧海肩上。他微微张着嘴，一丝口水拖得老长。这一段时间，侯沧海在车上遇到过无数被生活折磨得没有了活力的中年人，看到这些疲惫的中年人，他感觉自己也正在一点一点变老，脸皮发皱，肌肉松驰。

侯沧海用力捶了自己大腿。

第四十三章响亮耳光

侯沧海压低了声音，叮嘱道：&ldo;你爸脾气暴，你千万要克制，别和他吵架。&rdo;

&ldo;我已经被骂得狗血喷头了，除了断绝关系的话没有说出口，其他难听的话我爸都说了。如果到了家里，爸妈对你说了难听的话，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要多多谅解。&rdo;

侯沧海脑海中浮现了熊恒武青筯迸跳的表情，知道这一次来秦阳必然会变成一场&ldo;战争&rdo;，他叹了口气，道：&ldo;你真的愿意辞职到江州发展，以后会不会后悔?&rdo;

熊小梅在电话里略有迟疑，道：&ldo;做都做了，后悔有什么用。&rdo;

侯沧海道：&ldo;我很无能。&rdo;

熊小梅道：&ldo;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抱起走。你别多想，两人一起奋斗总比两地分居要好。&rdo;

这一刻，侯沧海被深深打动了，一个女人，抛弃了工作，离开父母，几乎是一无所有地奔向了自己，其情意重如泰山。此时在客车这个公共空间里，侯沧海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压抑着情绪，问道：&ldo;我还是九点钟到，你到车站来接我吗?&rdo;

正说到这里，侯沧海听到电话里传来熊恒武的吼叫声。然后熊小梅道：&ldo;我爸在吼。我脱不了身，不到车站接你了。你这个时候过来，肯定会挨骂。&rdo;

&ldo;骂就骂，我心理没有这么脆弱，承受得起。就算打我，我也不会生气。&rdo;侯沧海知道女友脾气受爸爸影响挺大，也挺倔强，又叮嘱道：&ldo;你爸脾气大，少顶两句。&rdo;

话筒里又传来岳父熊恒武的吼声，随后传来熊小梅的声音，&ldo;爸，有话好好说，别骂人。&rdo;

侯沧海隐约听到电话里传来一句：&ldo;我骂人怎么样，老子还要打人。&rdo;听到&ldo;啪&rdo;地一声以后，电话被挂断了。

通话结束后，手机表面上有了水汽。侯沧海用冻得僵硬的手指擦着手机表面上的水汽，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中年人，中年人将头悬在胸前，口水挂在嘴角，在空中悬悬悠悠。他下意识擦着手机，琢磨道：&ldo;听声音，小梅似乎被打了一耳光，我这个准岳父还真是生不逢时，脾气大得很。若是在战争年代，说不定还是一员勇将。可是现在是和平年代，暴躁的脾气只能坏事。&rdo;

客车开出了巴岳山以后，沿着一条弯曲狭窄的滨江公路行驶，岸边零散而稀疏的灯光映照在水里，在寒风下更显孤寂。

侯沧海闭着眼，头靠在车背上，将整个事情在头脑中过了一遍，认真思考应对熊恒武和杨中芳的措施，开始预先进行语言组织。他脑中突然闪出一个问题：&ldo;小梅辞职，其实是单独做出的决定，瞒住了所有人，我如果实话实说，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但是这样一来，小梅在家庭中更将置于不利的地位。我必须要将责任承担过来‐‐辞职这件事情，就是两人一起商量的结果。&rdo;

他再给熊小梅打电话，手机已经关机。

晚上九点，客车终于进城，停在秦阳市客车总站。旅客们鱼贯下车，从候车棚里走出几位男女，接到了自己等待的人，三三两两在寒风中离开车站，消失在大街小巷之中。平常这个时候，小梅总会站在候车棚前，带上几个香喷喷的小笼包子，这是分居两地的恋人最盼望的温馨时刻，虽然艰苦，却格外温馨。今天熊小梅的家庭必然燃起了熊熊战火，&ldo;每周一接&rdo;便没有发生。

呼啸北风中，侯沧海在车站旁边的水果店里买了几斤苹果。出了小店时，他将衣领竖起，左手提着苹果，右手提着黑河镇老腊肉，快步朝着熊小梅家里走去。

侯沧海一米八二，身穿竖起衣领的黑色长大衣，在路灯下，背影显得既酷又帅。

水果店老板是三十来岁的下岗女工。有无数个星期五的夜晚，这位小伙子总在晚上九点左右来买水果，两人偶尔也谈几句。此时店中没有其他客人，她站在店门口，依着门柱，默默地看着年轻人消失在黑暗之中。

侯沧海深知两位老人对自己这个外地人不满，如今熊小梅擅自辞职，爱之深，必然责之更切，想起脾气急躁的岳父，心里如压了硕大秤砣，他给自己打了打气：&ldo;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我必须要面对最艰难的时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