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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第1页）

组长就是公安局副局长，副局长说：&ldo;领导很重视你叔叔的案子，希望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rdo;

罗卫国的老婆倏地站起来，用筷子指点神桌上的一张照片说：&ldo;年年给他祭墓还不够，我们是得过他一片碗还是领过他一句言？&rdo;

&ldo;血毕竟浓于水嘛，&rdo;副局长说，&ldo;亲人总是亲人。&rdo;

罗卫国一口喝干芋头汤说：&ldo;好了好了，我跟你们去认认。&rdo;抓起神桌上的镜框就走。

镜框里是罗光绪年青时候的照片，浓眉大眼的相貌颇有几分英俊。在看守所的提审室，罗卫国喊一声&ldo;二叔&rdo;，皇上茫然的眼神突然惊惧了，左右轮转，就是不敢看罗卫国。罗卫国摸摸他的花白头发，皇上的头更低了、背更驼了，样子更加恭敬驯服。罗卫国反反复复对比照片和活人，摇摇头，收起镜框要走。在场的胡管教拦住了他，罗卫国恼火了：

&ldo;他不是我二叔，我二叔早就被你们枪毙了。&rdo;

胡管教夺过镜框说：&ldo;做人要有良心。&rdo;

&ldo;良心？&rdo;罗卫国涌出了泪水，&ldo;你们冤枉他二三十年也叫有良心？你们不是爱关人吗，让给你们送终好了。他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想一脚踢开，我告诉你们，老子不管。&rdo;

&ldo;年轻人别激动。&rdo;胡管教将罗卫国拉到墙角下，用镜框挡住别人的目光，凑近他说，&ldo;领回家对你好处大大的，你别他妈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rdo;

罗卫国拨开镜框：&ldo;少来这套，让我给他娶媳妇、生儿子？&rdo;

胡管教又挡好镜框，声音压得更低：&ldo;你可以申请国家赔偿，懂吗？&rdo;

二十九：钟书记（4）

罗卫国这下口气温和了，&ldo;赔什么偿？&rdo;

&ldo;按《国家赔偿法》，可以要求公安局赔偿侵犯人身自由赔偿金、医疗费、残疾保障金。&rdo;

&ldo;能弄多少钱？&rdo;

胡管教叉开一个巴掌说：&ldo;至少这个数。&rdo;

&ldo;五百块？&rdo;罗卫国失望地惊呼，&ldo;进火葬场都不够。&rdo;

胡管教抱过罗卫国的头，紧贴他耳边说：&ldo;是五‐‐十‐‐万‐‐。&rdo;

罗卫国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马上转出了泪水和哭腔：&ldo;二叔啊，让你受苦了，是侄儿不孝，没来寻你呀。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回家团圆吧。&rdo;

海源市公安局签发了《释放证明书》，宣布罗光绪无罪释放。皇上没有包裹，根据管理条例，指导员强行搜查了他的口袋，里面有一把断柄牙刷、一截破毛巾、一支没有水的圆珠笔、一个20世纪60年代出产的红双喜肥皂盒、一块不见数字显示的塑料电子表，还有一些指导员说不出名堂的小东西。这些既然是皇上的家当，就可以允许他带走，问题在于他还有一个塑料袋，里面包着一张报纸，指导员打开看了，居然是1974年6月18日的《人民日报》，头版的社论《在斗争中培养理论队伍》被圆珠笔画了两句话，&ldo;凡是法家都是爱国主义者，儒家都是卖国主义者&rdo;&ldo;两千多年来的儒法斗争，一直影响到现在，继续到现在，还会影响到今后&rdo;。

指导员明白了，皇上那天回答首长的正是这两句话。指导员折好报纸说：&ldo;按规定，文字材料都不能带出号房。&rdo;

皇上用&ldo;呜里哇啦&rdo;表示抗议。

来接二叔回家的罗卫国把桌上的东西一一装回皇上的口袋：&ldo;我们走吧，不就一张破报纸吗？&rdo;

罗光绪又说了一通没人能听懂的话，就是不肯出值班室的门。罗卫国去拽他，皇上死死扳住门框不松手。罗卫国向指导员求情：&ldo;保管了几十年的破报纸，还给他不就完了？&rdo;

指导员将报纸扔进抽屉，哐的锁上，说：&ldo;规定就是纪律，怎么可以违反呢？&rdo;

&ldo;你以为我是来接新娘啊？&rdo;罗卫国火冒三丈，&ldo;你喜欢就留给你收尸好了。&rdo;

这一招杀手锏果然见效，指导员老老实实包好报纸，塞进皇上的口袋。

三十：突围计划（1）

看守所少了皇上，无非是少了一块抹布。九号房可不一样，皇上是九号房的拖把，没了拖把固然整洁多了，可是让人心里不踏实。指导员在喇叭里表扬了九号房内务整洁、作风严谨，说打坐有利于反省问题，九号房要坚持，其他号房要学习。喇叭没提皇上遇赦的事，好像皇上是一篇锦绣文章中的一个错别字，轻轻删除就是了。皇上当然不是抹布或拖把，遇赦事件对九号房的影响是耐人寻味的。独眼提出要兑现奖励：

&ldo;指导员，你不是说检查受表扬，一人奖励一碗肉的吗？&rdo;

这是傍晚时间，指导员不过是值班巡视，随便看看各号房的情况，独眼的话把他叫住了。指导员笑了，由于笑容极其艰难才爬上面颊，显得相当古怪。指导员说：&ldo;手伸出来。&rdo;

独眼不明所以，想了想，将手伸向监窗。指导员朝独眼的掌心吐了一口唾沫，连笑容一块吐了，板起脸说：&ldo;还要奖励吗？还要拿碗来，老子屙一泡屎奖你。&rdo;

指导员背剪双手，伸长脖子骂骂咧咧。独眼急着出去外间洗手，只有三个人听清了指导员近乎自言自语的牢骚：&ldo;老子自己都要免职了，还他妈的奖励？&rdo;